【渝夫的超微小说】33-35:“职场.官场”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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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微小小说33——印泥

  我是一盒小小的印泥,小到只能容下一个食指,经常被不同的手指头按来按去,也算是阅人无数吧?!

  我的主人是名刑警,从部队保卫部门转业到这个边境小县公安局刑警队已经整整10年,大案小案破了不少,被誉为边城神探。

  主人刚到刑警队,我就跟随他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和他一起见识了形形色色的犯罪嫌疑人:有的比软蛋还软,一见到警察双腿乱颤,身体像筛糠似的,问与不问都会交代得一清二楚;有的沉着得像央视《开心词典》里的答题高手,你不问我不答,你问了我小心答;比这更牛B的是那种超级强大的英雄级犯罪分子,绝不轻易开口,就算把证据和法律条文摆在他面前,他也会一推二六五,死活不认账。

  可不,前天晚上,主人就遇到这么一个狠角色:私藏枪枝和子弹若干,还有吩咐手下转移藏匿的情节,可这个县里“四大牛B局长”之一的家伙嘴硬得如煮熟的鸭子嘴,说啥也不承认自己犯了法,拒不在询问笔录上签字。

  在这之前,主人给他念了若干法律条文,出示了若干证言和相关证据,交待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甚至还苦口婆心地和他讲道理。

  那个局长还真是牛B,说了一句话,差点没把我那正在喝水的主人呛死:你别逗了,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唬三岁小孩呢?那叫“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想蒙我,没门!

  主人气得脸都绿了,甚至都把整理好的询问笔录和我一起拍在他跟前,就差抓住局长的右手食指往我身上按了。可局长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满嘴的胡话,一不签字,二不画押,臭硬得像茅坑里的石头。

  常年跟主人混,经常听主人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也见过顽固的犯罪嫌疑人,还真没见过这么顽固的。凭我多年积累的法律常识,这个局长的所作所为,足以判他十年以上,甚至会更长。

  这一次,一向刚直不阿的主人没招了,默默给我盒上盖子,静静地把我放进他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恨恨地走出审讯室。

  昨天,主人又去收集了一些铁证如山的证据,和同事再去找那个局长谈话,他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什么也不签字。

  主人彻底郁闷了,昨晚回到家借酒浇愁,自个儿把自个儿喝哭了。

  今天一大早,主人接到公安局局长的电话:那个案子先放一放。

  主人一惊:为什么?证据已经很充分了。  局长很无奈:上面有交待,你就别问为什么了。

  主人被勒令退出那个案子的调查,相关证据材料被强行移交给另一个职能部门,对方连收据都没给,说是领导有交待,就别整那么麻烦了。

  紧接着,在领导的关心下,主人领着爱人去了南方休养一个月,我也在主人的公文包里休息了一个月。

  主人回来上班时,听说那个私藏枪枝弹药的局长分别挨了一个党纪和政纪处分,在家赋闲了半个月,调到邻县当了局长。

  主人继续办案,我也继续和主人去见识那些形形色色的犯罪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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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微小小说34——奖状

  伴随着步步高欢快的乐曲,写着“安全发展先进单位”的我,连同一张一百万元现金支票,被那个挺着将军肚的市领导发给全市最年轻也最有背景的县长。

  我是一张制作精美的奖状,镶着金边,水晶外框,据说造价上千元哩。

  看得出,年轻县长对我很在意,伸出双手轻轻地把我和那张支票接过来,先把支票放进上衣兜里,再用左手托着我,身体前倾的同时伸出右手和领导握手致谢,之后360度转身,再用双手把我捧在胸前,微笑着迎接台下长枪短炮的狂拍乱摄。

  县长出尽了风气,我也跟着沾了不少光。我甚至知道,今晚县电视台的新闻里,我会再次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第二天上午,我被县长的秘书拿到县委常委会议室,摆在了最醒目的位置上。

  终于开会了。

  县委书记首先发言:今天开个常委会,主要有两个议题:一个是昨天县长领回了“安全发展先进单位”和一百万现金,大伙儿议一议,看看怎么把这些奖金用在刀刃上;另一个虽然我们被评了先进,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真就先进了,县里安全生产的实际情况,大家可能比我还清楚。不过得奖终归好事,常委都发发言,看看如何把工作做得更好。如果得了奖还出安全事故,我们真不好向市里交待啊。县长先说说吧。

  县长接过话头:关于奖金的使用,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供大家参考。过去的一年里,为了抓好安全生产,以书记为首的各位常委没少费心,经常下去检查指导,非常辛苦。我的意见,把这一百万累加到常委的年终奖励里。回头我跟财政局张局长打声招呼,让他把这笔钱做到各乡镇和街道的年终安全奖励基金里。

  县委书记插话:我觉得县长的意见很中肯。如果大家没什么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县长你接着说?

  县长喝了口铁观音:这茶不新鲜了,回头我让接待办去弄点刚出厂的新茶。关于县里的安全生产形势,我不说大伙儿都很清楚。去年,我们出了多少事故啊?尤其是那些小煤矿,出的事儿还少吗?上次小王岭煤矿一下死了6个人,多吓人啊,要不是我们班长去得快,处理得及时,说不定会惊动国家安监局领导。班子跑得快,全靠书记带,这话一点也不假。如果不是我们书记处理得积极稳妥,我们还评什么先进?还得什么奖金?安全问题人命关天,也关乎我们县委班子的整体形象,万万大意不得。王副县长你分管安全生产,回头找安监局、矿务局和各乡镇的头头们开个会,该表扬的表扬,该骂的骂,做到奖罚分明,还要让他们签责任状,再出死人的事情,我先找他们算账。

  县长结束发言时,县委书记刚抽完一枝中华烟,使劲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然后抬头:刚才,县长讲得很全面,很好,我都同意。如果大伙没不同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都没意见了吧?那好,今天的常委会就到这里。财政厅张副厅长还在宾馆等我汇报哩,省里的财神爷,惹不起啊,我得赶紧去。对了朱秘书,把常委会记录整理好给我看,包括学习市领导的讲话精神,还有各位常委的讨论发言,再就是我们市里明年抓安全生产的措施办法,都要如实记录清楚。

  县长笑了:书记你就放心去吧。王秘书都干四五年了,这套业务还不熟悉?保准儿让您满意。对了朱秘书,那个奖状一会儿你拿走,问问书记挂在哪里合适。这些成绩是县委集体领导下取得的,我们政府可不能贪功。都散了吧,回头我让财政局长把年终奖给各位送去。

  半个小时后,我被朱秘书拿到他办公室,随手扔在窗台上。

  第二天,收拾卫生的阿姨问都没问,直接把我拎到一楼的库房里,塞到一堆破拖布和烂抹布里,从此再无出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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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微小小说35——烟缸

  脾气火爆的张局长号称S县“四大牛B局长”之首,名声很响。

  可不是,周一早上局里开碰头会,张局长牛气冲天,再次发飙。

  作为局会议室唯一的烟灰缸,我有幸见证了张局长的风采飞扬。

  原本一切正常,只因一支烟,只因马书记一句话,战争爆发了。

  局机关几十号人,只有张局长一杆大烟枪,成天精品红塔不倒。

  这天开会前,张局长点燃一支烟,请马书记先讲本周工作安排。

  马书记昨天喝高了,扯了半天还在外围晃,始终进入不了正题。

  张局长有些不高兴了:老王,打住打住,再扯就扯到国外去了。

  不知为什么,平时很温顺的马书记竟然发火了:老张,啥意思?

  马书记下面这句话更呛人:牛B点可以,但可别哆嗦大劲儿了。

  平时就瞧不上马书记的张局长一下子就急眼了:你狗日的骂谁?

  后面这句也很伤人:超编的书记,老实呆着得了,装什么蛋啊?

  张副局长赶紧出来圆场:两位领导都少说两句,家和万事兴嘛。

  马书记不干了:和个毬!把老子当摆设,门都没有!我是书记!

  张局长脸色通红,青筋暴起,猛地站起来:你狗日的还欠揍啊?

  温副局长赶紧过去摁住张局长:都消消火,千万可别再内讧了。

  五个月前,因为一个科长使用问题,张局长和王书记大打出手。

  严格讲,是张局长把王书记给揍了,鼻梁都打塌了,还住了院。

  王书记闹到县委书记那里,被告知要成熟,学会消化内部矛盾。

  王书记只能憋屈着,谁让自己老丈人不是市里的退休老领导呢?

  表面上风平浪静,可王书记心中那股怒气始终在燃烧,在升腾。

  见温副局长死死地摁住了张局长,王书记快速绕到张局长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王书记高高举起烟灰缸。

  照着张局长脑袋,王书记狠狠砸了下去,惨叫响起,血流如注。

  随即,王书记骂骂咧咧,趁着混乱小跑着一溜烟逃离了会议室。

  当天上午,王书记到市纪委反映了他被打和他打人的前后经过。

  半个月后,因班子不团结,前局长和前书记双双受到记过处分。

  张局长和王书记双双被免职,温副部长变成局长,不再设书记。

  温局长上任的第一天,宣布了一条硬性规定:局机关全面禁烟。

  被原书记砸掉一个角的我光荣地下岗,被当成废品扔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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