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题儿2017-0125】等过年

论干支，再有三天，就过年啦。尽管，年味儿越来越淡的声音一年年往复着。但对于全球华人而言，似乎没有比过年更大的节日了。一进入腊月，就开启“等过年”模式。在智能手机日渐成为人们“器官”的当下，日益稀薄的年味儿在社交媒体上却荡漾着腾腾热气。

究竟什么是年味儿？是每到年节，媒体复刻民谚里的腊八、祭灶、贴春联、守岁、拜年、祭财神、逛庙会等种种风俗活动；还是节日市场供应充足，春运温暖归家路，家家户户团圆和谐看春晚，节日里坚守工作岗位一家不圆换来万家团圆；亦或是吃好一点，穿好一点，衣锦还乡比比谁的年终奖更充盈……我想，都不尽然。

“爆竹一声除旧；桃符万户更新”我觉得，年的味道无关物质的丰富与贫乏，也不仅仅是穿越舌尖唤起的味蕾……而是声画同步的图景，事关情感与记忆。我以为，年味儿之于我们每个人，莫如“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就像丙申年尾，朱德庸先生在他新浪微博账号上所言：“过年是我和小时候的自己团圆的日子。”

“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母亲一样的腊梅香，母亲的芬芳，是乡土的芬芳，给我一朵腊梅香啊腊梅香。”曾经的年味儿，浓缩着余光中先生浓浓的乡愁；

“街上提着灯笼讨账的，络绎不绝。直到天色将晓，还有人提着灯笼急忙忙地跑来跑去。这只灯笼是千万少不得的。提灯笼，表示还是大年夜，可以讨债;如果不提灯笼，那就是新年元旦，欠债的可以打你几记耳光，要你保他三年顺境。因为大年初一讨债是禁忌的。”曾经的年味儿，承载着丰子恺先生年幼的记忆；

“驱邪降福。喜庆、吉祥、平安、团圆、兴隆、长寿、富贵……这些都是年的意蕴，它们凝聚了人们对生活、对生命的所有的美好祝愿。如今，过年很难再营造出一年一度生活享受的高峰。年的意蕴和劲头就随之滑落下来，年意就出现了一大片空白。”曾经的年味儿，是冯骥才先生对文化及其价值的观察……

而当下，在“等过年”的日子里，一曲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的《春节自救指南》堪称神曲，“刷”入我们的生活，被许多人视为治愈年“劫”的灵药，或许也将会在未来承载起某个群体的年味儿。

从“找钥匙”到“感觉身体被掏空”，在即将过去的丙申年，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玩出了合唱艺术的花样与高潮。他们坚持原创，以“造化随顺，风雅之诚”为团训，一袭黑色晚礼服，用不同声部的和声一边致敬严肃音乐，一边以段子手的姿势解构现实生中的情绪。

“……一家老小的愿望都交给我来实现/我应该毕业一个月内就任总裁/闪电相亲立马结婚生小孩最好是/龙凤胎……”《春节自救指南》不仅唱出了年轻人心底的诸多无奈和以爱的名义，伴着亲情滚滚而来的重重压力，也将中国社会转型期潜藏在人们心底的矛盾、困惑与焦虑淋漓展现。

我虽没有这样的烦恼，也不必融入春运的茫茫人海，但我还是觉得《春节自救指南》与这歌的演绎形式都很赞！就像儿时记忆里出现在学校墙上的标语——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我以为，放声歌唱，就该歌唱现实的生活，无论是困顿、迷惘，还是幸福、美好，皆为心声荡漾。由此我想到夏目漱石在而立之年曾这样说：“人生二十而知有生的利益；二十五而知有明之处必有暗；至于三十的今日，更知明多之处暗亦多，欢浓之时愁亦重。”

在“等过年”的日子，我翻看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费先生提出“乡土中国”是“熟人社会”。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小圈子”社会，有一张复杂庞大的关系网，人熟是一宝。过年了，许多人要回归阔别整年的家乡与熟人构成的“圈子”团聚。段子手说：各路名媛贵妇也被打回原形。不管平时多国际、多上流、多高端、多大气、多与众不同，这时都要回县里、回屯里、回村里。走泥路，跨阴沟，踩水塘，回到三姑六婶的怀抱！名字也从Kenny、Christina、Daisy、Tiffany，变回二妮儿、铁蛋、二狗子、大毛、三妹、丑妞……

因为“老根是不常动的。这些宣泄出外的人，象是从老树上被风吹出去的种子”，即使远离土地，背井离乡“Kenny，Christina，Daisy，Tiffany”早已习惯并融入城里的生活，将群与己的界限划分的相对清晰。但在年节时回归，他们依然是七大姑八大姨眼中的“二妮儿、铁蛋、二狗子、大毛、三妹、丑妞”，须再次融入乡土的熟人社会，在“乡土中国”的“差序格局”中，“这是种差序的推进形式，把群己的界线弄成了相对性，也可以说是模糊两可了。”

于是，或多或少的引发《春节自救指南》中因亲情与观念差异而起的冲突就成了必然。这也就是费先生所说的“在我们社会的激速变迁中，从乡土社会进入现在社会的过程中，我们在乡土社会中所养成的生活方式处处产生了流弊”的一种表现。

“差序格局中，社会关系是逐渐从一个一个人推出去的，是私人关系的增加，社会范围是一根根私人联系所构成的网络，因之，我们传统社会里所有的社会道德也只在私人联系中发生意义。”或许正是基于此，在社会转型迈向现代化的过程中，《春节自救指南》歌唱“前程自己拼才有意义/收起我们的分歧/团圆才是我们的话题”，“春节自救不仅靠智慧/还需要爱常相随”才显得珍贵。

“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气色空中改，容颜暗里回。风光人不觉，已著后园梅。”过年，无疑是辞旧迎新，不仅承载着汉字文化圈的传统，也聚合着每个人“爱常相随”的心。“你看，我并不关心天上的星群，也不关心温热的气流里一些回窝的鸟雀，我那么远赶来，就想赞美你无处安放的沮丧。”——诗人余秀华说：“我们老了，没有人再对我们说爱了。”我想，过年团聚的人肯定不为“赞美你无处安放的沮丧”而来。

再有三天，就是丁酉年了。无论你以什么姿势，都要继续前行的……■（鲁语涵言 于丙申年腊月廿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