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我不知道我是谁,自从有了记忆以来我一直就是一个人。每天靠着别人吃剩下的东西活着。我看着外面繁华的世界,感觉我就是一个很渺小的存在。哪怕我明天死去,也不会有人记住我。在这个世界我是飘渺的空气。仿佛我从来没来过。
12月的上海已经进入了冬天,天气冷的不像话,我躲在静安寺那里的ATM机室里,裹紧了破旧的衣服,虽然还是冷,但是却挡住了风的侵袭……
我透过玻璃门看向外面,虽然是冬天,但还是一片热闹的景象,行人都放缓的脚步,一边吃着热乎的东西,一边脸上挂着笑容的交谈…我咽了几下口水,肚子更加的饿了。我用衣服勒紧了肚子。
突然,我所在的ATM机的门被打开,我有点惊恐的看着来人。那人看着我,显然也被我吓到,我匆的一下逃离了ATM机旁,躲到了另一间去。
那男人的眼神一直望着我,我将头深深的埋进了身子里,又冷又饿,不禁睡了过去。梦里梦到了有肉包子吃,我一边吃着一边往衣服的破口袋里塞。
嗯……嘴巴里有丝丝的疼痛感,我痛的睁开眼睛。原来是自己因为太饿了,咬到了舌头。
不行,我得到外面的垃圾桶里翻点吃的…太饿了。我推开门,一股强烈的风直往骨头里钻。我冻的原地跳了起来,这时候路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我裹紧衣服跑到最近的一个垃圾桶里,不断着翻着,有吃了一半的面包,还有半桶方便面的汤。
我拿着这些战利品,赶紧的跑到ATM机里,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喝着冰冷的泡面汤,汤里还有几根面条,进入到胃里,一阵冰冷的刺痛。我快速消灭了食物,捂着胃看着外面,眼泪不禁流了出来。
咚咚咚……有人敲了我这门,我抬起头一看,咦,这不是刚才取钱的人吗?只见他示意我将门打开。我有点惊恐的看着他,还是将门打开了,他也缩了进来,身上带着好闻的香味。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了还冒着热气的煎包,我眼睛睁的大大的。肚子又开始叫了起来,他将煎包放置我手里,我有点惊讶的说道,给我的?他微笑的点了点头。
我就不客气的开始吃了起来,真的太好吃了。没几下,就全部吃掉了。而他就这么微笑的看着我,我有点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问我,你的家人呢?你今年多大了?我摇了摇头的说道,我从小就是孤儿。我没有家人,我也不知道我多大了,估计22或者23了吧。
他叹了一口气,问我,你愿意跟我回家吗?我照顾你,我吃惊的跳了起来,说道,先生,你是在开我玩笑吗?我就是个乞丐。
他微笑的点点头,我说的是真的。你愿意跟我回去吗?我有点呆住的点了点头。
我就这样被他带回了他的家……我有种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切,使劲的拧了下自己的大腿,深怕这又是梦。
那男人告诉我他叫简宁,我可以叫他哥哥…他一直以来也是一个人,他还给我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简双。
从那以后,我跟着他形影不离,白天他上班,而我就在家里打扫卫生,晚上就等着他回来带好吃的给我。
我们也有尴尬的时候,他陪我买内衣,买卫生巾,脸红的跟柿子一样。有时候我痛经,他就在网上查方法,煮红糖水给我喝,把我照顾的特别好。以至于到后来,比我还记得我的经期时间,提早给我准备好红糖。
我们在慢慢的相处中,好像什么正在慢慢的发生改变,我对他有种不一样的情愫产生,也许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吧。我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说不定哪天就抱着我跟我说着喜欢我的甜言蜜语,但是这终归是我的一厢情愿。他有种刻意的跟我保持着距离。我不想失去现在得来的幸福和打破我们之间的这种默契。于是我把对他这份感情偷偷的放在心里,只要我们一辈子在一起,我也就满足了。
我以为这种美好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是这种平衡终究被打破。
这一天,我像往常一样的在家里等着简宁回来,等了好久,都没有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我有点不安的跑了出去,顺着简宁上班的路跑着,还没跑多远就看到很多人聚路口处,警察在旁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着急的跑了过去,扒开人群,看到了令我永远忘记不了的一幕,简宁躺在冰冷的马路上一动不动,血已经染红了周围,手边还拿着我今天嚷嚷着要吃的面包。我不敢相信的坐在了地上大哭了起来,警察走了过来,说,小姑娘,你认识他?他是你的谁?我哭的喘不过气,直接跑到简宁的身边,不断的摇着他,简宁你快醒醒,你只是睡着了是不是?
由于简宁一直是一个人,没有人知道他还有没有亲人,警察就直接把他抬上救护车送至医院,让医院进行火化了。后来警察还是通过身份证联系到他的家人,在医院里见到了他的家人,他看到我时有点惊讶,但是很快的表现的很平静,将简宁的骨灰带走。
我知道他的家人为什么表现出那种惊讶,简宁的钱包我看到过,里面有一张他跟一个女孩的合照,那女孩我第一眼看到时也有点惊讶,长得跟我有点像,特别是眼睛。我曾经想问简宁关于女孩的事,但是他看起来很痛苦。似乎很不想说。而我也只能默默的把疑问放在心里。
因为没钱交房租,我被房东赶了出来,三月的春天还是有着冬天的凉意,被风吹落的樱花洒落在街道的各个角落,就如生命的凋零。不知不觉,我又来到静安寺那里,我打开ATM机的门,倚靠在门上,看着外面,回忆着跟简宁的初相见,眼泪不知不觉又流了下来。
樱花漫漫,情漫漫,等风来,等花开成海,风把你带来!
简宁,我肚子痛,想喝红糖水了……
二 我想用生命去爱你
我是简宁,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县城。那里有我很多美好但是又不想想起的记忆。自从我最爱的女人去世后,我离开了那个伤心地。来到了离家很远的上海,我在这里跟普通人一样,做着普通的工作,过着普通的生活。感受着大上海的繁华与节奏。
今天我像往常一样路过静安寺,夜晚的天气很冷,我裹紧了大衣,想赶紧的回到自己蜗居的地方。路过静安寺旁的ATM机时我停下了脚步。我看到一个女孩坐在ATM机里,裹紧破旧的衣服。眼睛望着外面的行人。我好奇的走了过去,打开了她所在的ATM机,她看到我有点惊恐的逃离到另一间ATM机。我佯装着取钱,但是余光一直在看着她。她跟我那逝去的女友长得真像,同样有着无辜的眼神。我走出了ATM机,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已经睡着了,嘴巴还在吧唧吧唧的,应该是做梦梦到吃的了。
我走到马路边上的一家星巴克。通过玻璃窗,找到了一个观察她的绝佳视角。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变态一样。心里对自己的幼稚行为感觉到好笑。
我看到她醒了过来,裹紧了衣服出了ATM机,也许是被冷到了,她在原地跳了几下。我很好奇她要做什么?只见她跑到附近的垃圾桶,好像翻找着什么?不一会,她从垃圾桶里找到了一份吃了一半的面包,手里还拿着一桶方便面。然后赶紧的跑到了ATM机内,近乎疯狂的吃着手里的食物,吃完后只见她更加裹紧了衣服。脸上好像还挂着亮晶晶的眼泪。看着心有点疼,这女孩估摸着也就20岁左右吧……
我走出了星巴克,就近的去了附近的一家卖煎包的铺子,买了一个包装好放进怀里……在这同时心里也默默的暗下了决定。我走近了ATM机,将门打开,女孩又是很吃惊的看着我。我从怀里拿出煎包,女孩咽了几下口水,有点惊恐的说道,是给我的?我微笑的点了点头。她纯真的眼神让我有了保护欲,让我想起我最爱的女孩。
我看着她,问她今天多大了,她说她不知道自己多大,应该22或者23岁吧。我心里一阵的心疼。问她你愿意跟我回去吗?她有点不相信的看着我。然后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将她带回了家,还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简双,而双字就是我爱的女孩的末字。
她来到我家后,白天我上班,而她因为身份证都没有,所以没办法工作。就在家里收拾家务。这样的日子感觉也挺好的…
我也有很无措的时候,简双没有衣服穿,只能暂穿我的衣服。我带着她去我从不看的内衣店里挑选内衣。还有她来大姨妈的时候我特别手足无措。帮她买卫生巾。她肚子疼,我着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上网查了一下给她煮了点红糖水。以至于后来,我会提前给她准备好红糖水。
慢慢的我们之间好像有种变化,她是不是喜欢上我了,我承认她长得很像我爱的女孩,但是她终究不是她,我不能害了她,于是我有点刻意的跟她保持着距离。也故意的让她看到我皮夹子里的那张照片,我希望她能够明白,我爱的不是她,而她似乎也明白了我的苦心,像往常一样的平淡的相处。我也终究没有跟她说明我和照片中那位女孩的故事。
时光就这么平淡的流淌着,平凡而简单。我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我发现我一直在欺骗自己,这个女孩早已经走入了我的心里。
今天我像往常一样下班,路过她最爱吃的面包店,脑海里浮现着她今天早上说帮她带最爱吃的面包。我进去挑选好后赶紧的出来,想早点回去把面包给她,看着她幸福而满足的笑容。另外今天我还想告诉她,我喜欢她。我要带他去见我的家人。这一刻我能想到她是泪流满面的表情了。
因为心里有点激动,竟然忘记了红绿灯,直接穿在马路中间。砰的一声,我摔到了地上,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生命。脑海里最后浮现的是简双那甜美的笑容。一切终归于平静。
三 另一个世界相见可好?
雨很温柔的下着,打湿了地面,打湿了花蕊,它没有了平时的狂躁,也没有了平时的倾盆,就这样温柔的滴落到各个角落,落下来过的印记。
砰砰砰,听到一阵敲门声,我赶紧跑过去开了门,一个身穿蓝色雨衣的信使,看到我直接说,先生这是你的信。
我有点恍然的接过,说了声谢谢。
信封有点老旧,不像现在使用的信封,会有谁给我寄信呢?我心里疑问四起。
我小心翼翼的撕开信封,打开信纸,有股很浓烈的笔墨味,深深的闻了一下,有种陷进去的感觉,我有种迫不及待的想看信的内容。
简宁
展信快乐…
是不是觉得很突然,没想到二十年后竟然会收到我的来信吧,这是我拜托一家快递的老板二十年后给我寄出的,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
这个时候的你是不是又想说我调皮了呢?你已经45岁了吧,也快是小老头一个了。
时间过的真快,一晃我已经去世20年了…真的好想陪你走过这20年,去做我们很多未完成的事。
这20年你是不是已经忘记我了呢?身边是不是有位很温柔的妻子,你的孩子应该很大了吧,我想你应该很幸福。
简宁,还记得吗?我们相识于后街的那家算了书吧。还记得当时我因为跟你争抢一本书而吵了起来,最后老板不得已又重新定了一本,那时候你还挺不怜香惜玉的,但是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们的感情也是从这里开始发展的。好想再去书吧,跟你一起去看书。
我还想去我们经常去的那家倾城早餐店,那里的老板人很好,每次都给我们分量足足的,老板娘看我很瘦,还经常给我加个鸡蛋,我感觉我好幸福。不知道20年过去了,那家店还在不在了,好想再去吃下那家的早餐。
还有我们经常去的青柠酒吧,那家酒吧虽然小,但是很安静,去那里的人都是自己默默的喝着酒,和吵闹的酒吧不太一样。那里的酒吧老板,有时候会抱着吉他清唱一首南方姑娘,眼神很落寞,感觉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还记得你在我生日的时候给我唱的那首我最爱的“那女孩对我说‘’我到现在还记得歌词呢,那女孩对我说,说我保护她的梦,说这个世界对她这样的不多,哈哈。歌词没错吧……不要嘲笑我唱的难听哦…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接了吻,青涩而甜蜜。
简宁,能帮我去看看我的父母吗?不知道这20年来他们过的怎么样,因为我的癌症,他们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我自己都想放弃治疗,但是他们还是坚持,我看到了我妈妈偷偷的抹眼泪,听到了爸爸的叹息,但是在我面前他们却强颜欢笑。我不知道我离开后他们过的好不好,我好想给他们养老送终。可惜白发人送黑发人。
真的好舍不得你们,你们都是我放不下的一切。我有很多想对你们说的话,可是我身体不允许,趁我还有意识前,我赶紧拜托老板替我写了这封信。
简宁,我最爱的人,没有我的日子,你一定要幸福。
小不点洛双
2000年4月3号
我默默的看完了信,脸已经湿了一片,简宁是我的伯伯,这所房子就是他生前住的,听爸爸说,他最爱的姑娘去世了,伯伯一直走不出阴影,于是离开了这里,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后来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说我伯伯在上海出车祸去世了。因为一开始没办法联系到家人,直接就在医院火化了。后来我爸爸去了上海,将伯伯的骨灰打算带回家乡,他看到骨灰盒旁有一位很年轻的姑娘一直在哭,当那姑娘抬起头时,我的爸爸吃惊了一下,那位姑娘跟伯伯爱的人长得很像,特别是眼睛。爸爸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什么都没说,最终将伯伯的骨灰带回。
如今这姑娘的来信,伯伯终究还是看不到了,若是他还活着,看到这封来信该会有多激动啊…
我擦干了眼泪,突然很想去她们以前去过的地方走一走,感受下他们曾经的美好,但是现在20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早餐店书吧和酒吧在不在了。
我网上分别查找了一下算了书吧、倾城早餐店、还有那青柠酒吧的地址后就开始了行程。
书吧离家很近,就在后街,走在街上远远的就看到了算了书吧这四个字。我推开了门,里面的装修很老旧,有股霉了的味道,周边的书架上都是书,但是根本没有客人在这里阅读,
你是?一个深沉的声音响起,我转过头,一个大概60多岁的老人正在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疑问。我礼貌的跟他笑了笑说道:你好我是来看书的。老人家感觉到很惊讶,说道,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小伙子,你看起来很像一个人。说着从吧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大堆的照片,然后从里面抽出了一张递给我,照片中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的合照,而这个男生就是我的伯伯,我的眼泪不禁流了出来,照片的后面写着简宁和洛双此生美好!
老板开始了回忆模式,说这对年轻人给他的印象最深,在他的书吧里因为一本书而吵架,差点没有打起来。害得他不得不再去订一本。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两个冤家竟然没多久成了男女朋友,你说搞不搞笑。老板沉浸在回忆里,脸上充满了笑容。最后感慨道,都20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最后有没有在一起。若是在一起了,小孩应该很大了吧。
我默默的走出了书吧,老板后面叫着年轻人等一下,他追到我面前,将手中的照片给了我,说道:今天是我的书吧最后一天开张,而你是第一位客人。这个就算做礼物。明天我就关掉书吧,养老去咯……说完转过身很是没落的将门关上。我把照片小心翼翼的放入上衣口袋。
网上说倾城早餐店早已经关了门,那夫妻俩早就离开了这个城市。我的心有点失落落的。
随手打了滴,手机导航模式,去青柠酒吧。下了车走了一段的石子路,终于找到了那家酒吧,跟书吧一样好像没什么人气了。我推开门里面传出来一阵的吉他声,我安静的坐下,静静地看着台上的大叔弹奏着。一首南方姑娘唱的让人心碎。周边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各自喝着杯中的酒,安静的想着自己的事。这里的确是可以让人清净的地方。我点了一杯酒慢慢的喝着,想象着伯伯他们在这里时的场景。肯定舒适又美好。酒吧的老板看起来的确好像有故事的人一样,难道他一直在等什么人吗?或者心里一直忘不掉一个人。只见他唱完歌就一个人在那里默默的喝酒,什么话也不说。走出酒吧天气已经很晚了。空气中充满了花的香味,我决定走回家中。感受着这美好的夜晚。
路上的行人很多,夜晚都是大家出来行动的时候。吵闹声并不比白天少。在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只见一帮子的人聚在一起,估计又出什么车祸了吧。走在前面的两个姑娘在讨论着,说道,那个乞丐看起来好可怜,临死之前还一直说着一句话,好像是说,简宁,我肚子疼,我想喝红糖水了,这句话好奇怪呀。感觉精神有点不正常呢。我走在后面,心里苦笑着,这应该是同名同姓的人吧。
第二天,我将那封晚来的信和那张照片在伯伯的墓前烧了,希望他们能够在另外的一个世界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