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有一条命,我也一样,
有今生无来世,
所以我们在这一世,
要尽可能地对身边的人好,
把一颗真心交出来。”
一一张国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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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4月1日,距离张国荣从香港文华东方酒店纵身跃下,已经过去了整整13年,4746个日夜。
细数起来,真是好漫长的一段时光。很多时候,我们以为,终有一日,光阴会带走生命中曾发生过的所有人和事,然而并没有。至少,那些刻进心里的名字,早已像苔藓一样,长在了你的记忆里,念念不忘。
13年过去了,我们日复一日,平凡而绝望地活在苟且的现实里,而张国荣却像一个信仰,活在了无数人的心中。
跟那些骨灰级的粉丝相比,我只能算是一个“伪荣迷”。是从2003年那个愚人节之后,我才开始认真了解Leslie,重温他拍过的每一部电影,听他唱过的每一首歌,去看他那些疯狂的、寂寞的、特立独行的姿态,慢慢地发现,越了解,越发喜欢上这个人。
他出身于一个富裕的家庭,父亲是香港知名的洋服店老板,因父母感情不和,13岁的张国荣,被送到英国读书。几年后,父亲突然中风,瘫痪在床,家道中落,19岁的他才被迫返港。为了维持生计,他一度在跑马地摆地摊为生。
后来在朋友的劝说下,才报名参加了丽的电视台举办的歌唱比赛,没想到抱着玩玩的心态,竟然轻松进入了复赛,并且最终以第二名的成绩签约丽的电视,算正式出道了。
出道后的张国荣,星途并不顺畅。首张英文EP乏人问津,被唱片铺以一元钱贱卖,第二张唱片被人拿来垫锅底。
第一部电影是被人诱骗去拍的三级片《红楼春上春》,趴在地上给丫鬟当马骑,跟3个艳俗的女星拍床戏;第二部电影《狗咬狗骨》中,他是彻头彻尾的龙套,9个镜头加起来才十几秒。总之那几年里,无论他怎样努力,得到的似乎都是恶意的冷嘲和倒彩。
在同期出道的陈百强已经呼风唤雨时,他却永远处在次要位置。别人不拍的戏他顶上,别人不唱的歌由他接唱,有一次在表演时,为配合台风,他把帽子抛向观众席,却即时被抛回台上。他很伤心,以至于时常迷茫地问自己,不会真要熬十年吧。
还好,并没有真要熬十年那么久。在出道的第6年,转投华星唱片的张国荣拜入黎小田门下,又结识了后来的经纪人陈淑芬,于是才有了令他大红大紫的《风继续吹》和《MONICA》。这一年,张国荣29岁。
1988年,推出的《Virgin Snow》令张国荣在当年的颁奖典礼上出尽风头,也让他走入歌唱生涯的黄金时期。然而,就是在这一年里,被媒体变本加厉挑唆的“谭张争霸”终迎来高潮。那年举行的十大中文金曲颁奖典礼上,荣膺全年销量总冠军的谭咏麟突然宣布不再参加任何有比赛性质的音乐活动。
谭的让步,直接导致张国荣成为众矢之地。终于,1989年底,正值歌唱事业巅峰的张国荣也宣布退出歌坛,隐居加拿大。在告别演唱上,他像个孩子一样哭着对粉丝说:“我不是贪心的人,我只希望如果有朋友问起你们,80年代香港歌星里都有谁,你们随便提起我,我就很满足了。”
第二年,张国荣开始专心拍电影。他是《阿飞正传》中的浪子旭仔;是《倩女幽魂》中的书生宁采臣;是《东邪西毒》中的西毒欧阳峰,是《霸王别姬》中的戏子程蝶衣;是《春光乍泄》中不羁的何宝荣,是《胭脂扣》中风流的十二少。
1991年,他凭借《阿飞正传》成为香港电影金像奖影帝,1993年,他主演的《霸王别姬》获得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和美国金球奖最佳外语片奖。
每一个角色,他都演到极致。每一个与Leslie认识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真诚、善良和深情,即使病魔缠身的最后岁月,他也尽力在让身边人开心。
他最后一支MV是帮助后辈受邀出演了Twins《你最红》MV;他最后一次登台是为老友梅艳芳入行20年演唱会做嘉宾;他生前最后一则新闻是关于捐款给护苗基金的消息;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他偷偷给家里的佣人和司机卡里汇了工资;给朋友留了礼物;给相伴20年的伴侣留下大部分财产确保其后半生生活无忧。
我一直觉得,爱和慈悲是一个人身上最好看的东西。而在Leslie的身上,这两样都具备。
1998年,一个娱记人生中的第一次采访对象是张国荣。当她鼓足勇气举手提问:你会为爱而死吗?全场哄笑,Leslie却说,你问得好,但电影是电影,人生是人生。群访结束,他特地走到记者身边说,不要在乎他们的笑声,你问了今天最好的那个问题。
2003年,香港SARS肆虐的时候,一个孕妇晕倒,周围的人都争先恐后地逃开,只有一个大明星扶起她入店休息,并通知她老公,还叫保安照顾她。他是张国荣。
张卫健出道前,在酒吧里唱歌。一次偶然的情况下,得到了Leslie的宅电,于是他每天坚持打电话给Leslie,可惜前几次都被告知“他不在”,直到有一天,电话那头传来“我就是”。张卫健很激动,跟张国荣倾诉了自己的遭遇,张国荣默默地听他说完,然后就约他第二天出来吃饭,并鼓励他去参加新秀歌唱比赛,期间,哥哥还有意无意放出风声传张卫健是自己表弟,用尽一切方法提携后辈。
许志安早年生活落魄时,Leslie替他找了个伴唱的工作,还把安仔带到家里让他随意挑衣服,安仔不好意思拿,Leslie就亲自把自己的各式演出服和名牌衣服打包相送,帮他扔到后车厢。
张柏芝刚出道不久,被Leslie选中成为《左右情缘》的女主角,提携之余也在媒体中大力赞扬,2002年,张柏芝出车祸时,哥哥还把自己的护身符送给了她。
林青霞曾说,在香港演艺圈像张国荣这么重情重义的人不多了。拍《东邪西毒》时,林青霞和Leslie经常一起搭巴士前往片场。有一次,他问林青霞过得好不好,林青霞没说两句就哭了。他搂着青霞的肩膀说:“我会对你好好的。”
舒淇说,她在娱乐圈最开心的时光,就是和哥哥合作《色情男女》的时候。
吴宇森说,他是个很善良的人,我以前在香港落魄的时候,他总是伸出援手资助我;我不仅敬佩他的才华,更敬佩他的为人。
张曼玉说,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丽也最完美的一张脸。听到他过世,好像自己演戏演到最悲惨的那一幕。她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因为我而记住那一分钟,但我一直都记住这个人。”
刘嘉玲说,他其实是个既坚强又脆弱的人。又调皮又贪玩,对工作总是要求做到最好,对朋友好到没话说,但他又需要有人去爱他。Leslie走后,每年春天,刘嘉玲都会在家里的桃树下留影,此举正是为了纪念哥哥。
有一年,刘嘉玲的事业和感情都不顺利,张国荣就在一家花圃买了两棵桃树,一棵留给自己,另一棵送给她。刘嘉玲形容桃花开得很美,和哥哥张国荣一样。
王家卫说,在我心目中,他从未停止过飞翔。王家卫甚至在《蓝莓之夜》里,将那个不羁的角色取名Leslie。
梁朝伟说,十多年来,我时常会想起他。“有一天我不小心又摁错了号码,电话打给了leslie,我在他手机信息里留了一条消息:不如,我们由头来过。”
而在张国荣生命中,不得不提到一个重要的人物,他一生的挚爱唐鹤德。他们识于微时,那些岁月里,他们相濡以沫,互相依靠。有一段时间,张国荣事业陷入低谷,经济拮据,唐生设法拿出一笔数目不少的钱供他渡过难关,后来,张国荣得知,唐生原来是把好几个月的薪水都借给他,自己却连吃了几个月最便宜的盒饭。
他们之间最令我动容的一幕是,在一个下雨的夜里,唐生去接Leslie,车子不能直接停在门口,于是唐生远远地下车跑过去把伞递给站在屋檐下的Leslie,再跑回驾驶座调车头,Leslie微笑地举着伞,站在那里,安静地望着车里的爱人。
起初看到那个故事时,突然间明白,原来只要是真爱,真的可以没有界限。
Leslie去世后,唐生在灵堂前诉说最后的告白:阿仔,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
他去世之后,很多人模仿过他,很多导演希望能再找到一个哪怕半分相似的他,然而,黎明版的梅兰芳,却让人们更加怀念Leslie。
这个世上再没有一个歌手,像他那样,大胆踩一双红色高跟鞋,唱一首《红》。
再没有这样一个绝世华丽,风情万种的巨星,愿意打开一扇心门,让我们看到一个另类的灵魂,全部的压抑和感伤。
再没有这样一个爱人,敢于无视狗仔的长枪短炮,世俗成见,大方牵起同志爱人的手。那张世纪牵手照,如雕塑一般深深地扎进了我们的时代里。
曾有人这么形容张国荣,“与他的才华相比,他的容貌不值一提;与他的人品相比,他的才华不值一提。”他的美好,全世界都知道。
与其说我们在这一天消费张国荣,不如说我们是在怀念自己,怀念那个努力挣脱世俗成见和标签,想要活出与众不同的自己。
关于抑郁症,没有接触过的人永远不能理解那种痛苦与绝望。
我曾有一个朋友,很多年里深受抑郁症困扰,在我认识她的那几年,我尽可能地宽慰她,开解她,努力想让她看到这个世界美好的一面。然而,她总是心灰意冷地说,她看到的天空是灰色的,世界是龌龊的。
我知道,她并不想成为他人的包袱,可她对自己的病症又无能为力。在我认识她的第五年,她毫无征兆地选择了跟Leslie同样的方式结束生命。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回报以歌。
我相信每一个抑郁的人,都有一颗温柔而深情的心。在爱TA的人心中,TA去了何处并不重要,因为TA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哥哥,我会记得,你的光芒曾温暖过我的眼睛。
永远怀念你。
希望很久很久的以后,当人们说起你,仍然有一大片的人能够懂你的风华绝代,温润如玉。
“你懂音乐吗?”
“我不懂。”
“你懂粤语吗?”
“也不懂。”
“那你为什么老听他的歌?”
“因为太动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