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23逝去的南塘街

逝去的南塘街

在江南小镇,我随意游荡,听着天宁寺悠悠的钟声,我走过朝圣桥,看到桥下拉砖拉瓦拉瓷器的乌篷船。江南水多,桥多,船多,人多,繁荣,热闹,走在桥上,好像回到清明上河图的时代。

桥下有一块破旧的街牌,红底的字锈迹斑斑,上写:南塘街。

南塘,南塘,是“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的南塘么?低声吟唱“南塘”不禁心醉。读着那样清新诗句长大的我,看到这如许熟悉的名字,仿佛在吴侬越语中找到了家门,遇到了旧时相知。

这座城市发展很快,其他地方都盖起了高楼,水泥钢筋结构,和我所见的其他城市没有什么两样。南塘街是老街,是这座城市唯一的半条老街,她的另一半已经拆除,据说也要盖新楼。

急切地从台阶上走下来,走进南塘。街道的路面是坑洼不平的青石铺就,她的西面是拆除了建筑的一片瓦砾场,再西面就是朝圣桥下的武通河了。

这是半条老街,房子是木结构的,有二层的楼,有雕花的门板,有旧的门面。人很少,人们都去了新街。

踩在坑洼不平的石板上,有结实的感觉,有沧桑的况味。谁曾经从这条街上走过,干宝,顾况,张元济,余华?老街的石板,默默诉说着南塘曾经的辉煌。走进南塘,就走进历史。走在这样的石板路上,仿佛看见采莲的女孩子们娉婷而来,仿佛听到女伴们的欢声笑语,仿佛有熙熙攘攘的人们在街上闲游。然而热闹现在是在南塘街以外,她的演出已经结束,要谢幕了。没有了那半条街,这老街显得更单薄,在夕阳下有些衰败,在风雨中有些飘摇。

我知道:当一种文化没有了她生存的环境,那么她的消亡也就是必然了。满眼看去到处都是钢铁的森林,水泥的工事,与南塘街相呼应的建筑没有了,她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来自现代文明的挤压与排斥。我知道没有同道的孤单与苦闷。荆轲死了,高渐离不能独活,以死相报是最惨烈的结局,也是最圆满的结局!梁山伯去了,祝英台在人世间的爱情也就走到了尽头,化蝶而去,与山伯共舞那是人们给予爱的美好期待,否则“渺千山暮雪,万里层云,只影向谁去”?独对孤灯,李清照也只能“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双溪虽有舴艋舟,却也“载不动许多愁”。

江南的建筑已经失去了传统意义上的中国文化的传承,其实,岂止是江南,整个中国都是。那么多的现代建筑雷同地矗立在人们的视野中,一个个都起着或霸气或洋气或奴气十足的名字,什么帝国大厦,什么天奴专卖,什么劳,什么基。每个店铺都张着欲望的大嘴巴,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一个过往行人的口袋,在拥挤的街道上走过,没有可以盛开莲花的池塘,没有清晨雨巷的卖花声,你还能感到诗意的江南么?中国从容的文化底蕴被商业文明积压地行色匆匆,不知所终。

南塘街上偶尔开着的院门,可以看见两个老人在斜阳里静坐喝茶,盆花错落在颓败的矮墙上,美丽地开放陡然增添了落寞的况味,没有声音,他们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仿佛一帧老照片挂在南塘今天的岁月中,为这半条老街留住一个温暖的黄昏。

南塘街上的住户大都已经迁出,只剩下少数的留守。人们争取好的住房,好的生活是没有错的,现代文明牵引着人们的思维与脚步过着现代的生活,这也没有错。

走在老街上,我想到有人说,你给你的女朋友起个洋名叫玛丽,你又能如何让她接受你填的菩萨蛮呢?

南塘街是这个城市的另类。而另类的命运一般不外乎两种,要么被打杀,要么被捧红。西塘、周庄、乌镇都是捧红的例子。而中国其他的古建筑却未必有这样的幸运。我已经能看到南塘老街的悲哀的结局了。南塘老街的消失只是时间问题。有人已经设想在这里建一个小区,称这里的建筑是海派洋房。到那时,南塘老街连带她所传承的古代文明的最后一点痕迹也将消失。人们在期望着这一天的到来,而我却将要在遗憾中看着南塘街的走远而无法挽留。

我不能留住什么,其他人也未必能。既然如此,就让我吟咏着“采莲南塘秋”的诗句,做一个回到诗意江南的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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