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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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角上市的季节又快到了，我不禁想起小时候采菱的事情来。

小时候，我家住在鄂东南的农村。那里山清水秀，阡陌纵横，湖泊众多，不愧为江南的鱼米之乡。

有一首《采菱》的儿歌是这样唱的：“水乡的孩子爱水乡，从小就生长在南湖旁。山中的清泉香喷喷，湖里的水菱甜又爽。啊，划呀啊划……” 如果把绿波浩淼产菱的南湖，比作是大家闺秀，那么我们这里水波荡漾产菱的小湖塘，就是小家碧玉了。

谚语说，“七月七，撩菱秧”。夏天炎热的暑气稍退，菱塘水面上，那些白的、蓝的、蓝白色星星点点的菱花谢了，水下就开始结子，可以采莲了。看吧，那郁郁芊芊一大片的菱叶铺满了半个湖塘，菱叶翠色欲滴，绿得逼人的眼。不时有一两只水鸟在菱叶间穿行，给平静的菱塘平添了许多生气。

太阳一出来，我们几个孩子就和邻家的两位大姐坐上老鲍叔的渔船下湖了。船行两三米便停在湖边，两位年轻的大姐早已迫不及待地俯身去撩拨水里的菱叶了。其实菱早熟了，她们昨天站在水边就已翻看过菱叶，菱米饱满脆嫩。得了这个信息，她们才有了今天的行动。

采菱时人坐在船上自然更安全一些。也有的地方采菱，人是坐在大的菱桶里的，没有菱桶的就用大的脚盆取而代之。可是坐在脚盆里采菱实在危险，每年都有盆儿倾覆、人员溺水的事故发生。大家便不敢再坐在脚盆里采菱了。

我翻开一株菱叶，就看见菱叶下挂着的两三颗菱角，奓煞着手指，轻轻一掐，香嫩的菱角便落入手中了。宋代诗人杨万里在《菱沼》里写道：“柄似蟾蜍股样肥，叶如蝴蝶羽相美。蟾蜍翘立蝶飞起，便是菱花著子时”。我觉得这首诗对菱叶的描述再形象不过了。菱角有长了四角的，也有元宝形两角的。这时节菱角还不够老，拿手指用力一掰，白嫩的菱米便破壳而出。倘再过些日子，到了秋季，菱角的外壳便长得坚硬无比，要取到菱米只能借助外力了。我们常常用牙咬，或者用菜刀将菱角剁为两半，这样吃起来就省事多了。

这一带水面的菱叶密密匝匝，菱角又大又肥。我们趴在船舷上，两手并用，还有点忙不过来呢。身后船舱里各人篮子里的菱角慢慢多起来。老鲍叔手架着双桨，将船儿向湖心轻划了两米，便歇下来，坐在船头抽他的旱烟。

蓝的天，碧的水，一叶小舟行走于那绿意盎然的水面之上，桨起鸥飞，这采菱的有精神矍铄的老人，也有天真烂漫的小孩，还有身着艳丽衣服的美丽姑娘。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欢叫声，和着姑娘们相互撩水发出的银铃般的笑声，演绎出一首优美的田园乐曲。这是一幅多么美妙动人的水乡图啊！一切都入了画，绝了尘世间的喧嚣与嘈杂。

或许是受“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诗句的影响，长大后每次回想起那采菱的情景，我便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了，虽然我们采菱只有小船，菱塘里也没有荷花。

南朝诗人江洪《采菱诗》云：“风生绿叶聚，波动紫茎开，含花又含实，正待佳人来”。这正是我们今天采菱的写照啊！两位漂亮的姐姐不正是诗中所说的“佳人”吗？

太阳渐渐升高了，它放射出万丈光芒，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霞帔。湖面上波光粼粼，水光跃金。我们感到溽热起来，汗衫已与背脊黏在了一块儿，可是这些都顾不上了，谁让我们采菱的竹篮儿还没装满呢。

煮熟的菱角醇香味美，甘饴爽口，吃了让人上瘾。记得有一次，我吃了一大钵菱角，嘴角乌黑乌黑的，一整天不吃饭都不觉饿呢！

而今我虽然住进了城里，每到菱角上市的季节，我便时时想起儿时采菱的事情来。那是流淌在岁月河里的童年时代的一支歌，那是挤进心灵深处令人魂牵梦绕的浓郁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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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