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的国际电影节

我所在的小城市居然也有国际电影节,这可真是石破天惊的大新闻。

也许是和多伦多距离相近的原因,才使得这里的小镇人民不甘落后于人,在这座只有两家电影院的小城市里,风风火火地操办起国际电影节来。数来居然已经是第九个年头了。

你如果问我国际电影节应该是什么样子,我一定答不上来。像我这种连家门都没怎么出过却突然出了国的人,对电影节这种高端事物的印象全来自电视新闻里。

不过我猜,那一定是,红地毯,闪光灯,大牌明星缓缓走下黑色的箱车,街角处影评人戴着墨镜狠狠地抽着烟。

烟头把指甲微微熏得发黄。

打一开始,身为电影爱好者的我得知电影节后就已经坐不住了。要知道虽说是小小的电影节,但是质量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含糊,且不说有超过60部来自全世界的参展影片,光是各种电影讲座和短片展就给人一种足够严肃的气氛。

所以我特意挑了个好日子跑去电影节凑凑热闹。

电影节展映设置在downtown的剧院里。这家剧院保持了本地“什么都特别老”的优良传统,自1920年起便开始给小城里的父老乡亲们提供高雅艺术。

上个世纪20年代的美洲大陆是什么样子我无从得知,建筑风格是怎样我也不知道。但是当我站在剧场门口时,我想当时的美洲人,一定是热烈地喜欢纸醉金迷的生活吧。剧场并不高,挤在downtown狭窄的街区里。可是木质的门框被一个个有序的圆形金色小灯环绕,两侧墙面上是用玻璃框裱起来的各个时代的海报,同样闪着金光的方形剧场招牌向街道伸展,让人从很远的地方就能注意到它。

那金光,仿佛是把时光都流住了。

我走到剧场门口,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剧场大门,红地毯从尽头铺到我的面前,迎面的灯光让我一瞬间觉得我是要去伟大的盖茨比家参加舞会。

站在我身边的是一位戴着花帽子,手上缠着各色手链的流浪艺人。他卷曲的头发和忧郁的气质让我心神不宁。

当然最让我觉得不得了的,是这小哥抱着一把西塔琴,弹着遥远而陌生的曲调。顿时让我有一种是乔治·哈里森站在我身边弹琴的感觉。

我冲小哥笑笑,走进人群里。

我一口气看了两部电影,观影时的气氛既有些微妙又让人有些不禁沉醉。

因为电影节上的电影多是严肃文艺片和实验影片,观影的也大多是年纪较长的白人。由于我见识短,所以在现场碰到了什么牛逼的电影主创人员也认不得。这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啊。我看着我身边坐着的一头鹤发的大爷,觉得这风骨,不该是个凡人。

影片开始前,还有致谢环节,往往由电影节委员会代表或者电影主创人员来致辞。

灯光渐渐熄灭,影片慢慢地开始,又缓缓地结束。

还不等灯光点亮,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鼓掌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有些感动,感觉作为电影爱好者,我终于有一次实实在在地向这些银幕后的人,表达了些许。

我喜欢看电影。倒不是因为电影能给人多大感官上的刺激或者思想上的启发。而是我深深地被这种流动的光所吸引。看电影的时候,我仿佛走进了那光里,用他人的眼睛看着他人眼里不同的世界。

我喜欢看电影。还记得在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在家门口破败的电影院里整天整天痴痴地望着投放着光影的幕布。很多时候,整个黑洞洞的影院里,只有我们两个做着白日梦的年轻人。

我喜欢看电影。我还曾想过,我要拍电影。在离开家之前的日子,我和我的一位导演朋友真的在拍一部短片。我们扛着沉重的机器,奔波在长沙的石板小巷里,在夕阳余照里,努力地记录下些什么。

我喜欢拍电影的那些家伙,我羡慕他们。我觉得他们好像有一种魔力,能把时光偷走。他们就像从他们的身体里,回忆里,想象里,灵魂里剥离下一些东西,然后随手抓一把时光混在一起。这样,他们身体和灵魂的一部分,就永远的停留了下来。

那天坐在我前面的,是一对白发的老人。在银幕的微微光芒里,我看到老奶奶轻轻依偎着身边的老爷爷,轻轻地叹气。银幕上,泪流满面的人们也紧紧拥抱在一起。电影是光和影的梦,是流住的时光。也许有一天我们会老去,但光影里的梦却永远停留在了那里。

慢慢地开始,又缓缓地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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