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不堵你的路,只管走自己的

几日前和外婆下棋,被时间在外婆身上沉淀的智慧暖到骨子里了。这是当时我写下的小记。

外婆:我不堵你的路,只管走自己的_第1张图片
周公子的图

外婆以前和外公下棋,绝对不是这样子的。他们会为了一颗棋子,吵得全家人都要来劝架,会为了下棋能不能悔棋,冷战好几天不说话。这只是外公外婆关系不如从前的一个侧写。

外婆最早之前,性子是最柔顺,最能逆来顺受的,什么都能忍的。外公是个暴脾气,身上有一点不舒服,就要外婆马上烧热水袋、准备打火罐伺候他,否则就在家又闹又叫。家里的保姆没有按照外公要求的时间做好饭,外公会暴跳如雷。甚至对子女,稍有没有听从他的意思,上一次见还好好的,下次就会苛刻指责。

就是这样的外公,外婆都能处处忍让包容,和他平安相处几十年。直到有一件事发生,外婆脾气大变。

外公不再把工资交给外婆保管了。

外婆不是贪钱,而且平时生活非常节俭,但外公要什么开支,外婆都会拿给他。

外公许是到了老年,格外偏疼儿子,经常把钱寄给不在身边的儿子。对于一直再外公身边照顾的阿姨,不仅说的话常常让阿姨寒心,还把阿姨给他的钱偷偷攒下来给舅舅。这也许是外公外婆矛盾的一个原因吧,外婆是当娘的人,女儿的贴心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外婆能拿家里一直强势的外公怎么样呢?也是一直忍耐。

虽然外公脾气暴躁,但我却知道越张牙舞爪的人内心越脆弱。外公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去给医师当学徒吊进冰窖里差点没命,他穷怕了。内心也非常没有安全感,只有钱能让他觉得安全。

但对外婆而言,外婆的安全感其实来自外公。外公能那样容忍外公,是因为外公心里有她。以前,外公虽然节俭,但每次出门买菜都要给便秘的外婆带一份香蕉。

但是外公变了,不把钱给外婆保管了,不给外婆买香蕉了,甚至外婆病了,外公知道阿姨也在家,希望阿姨能出这笔钱,就自己不给有高血压的外婆买《脑心通胶囊》了。

我无法想象外婆是何等的寒心。

这些年的隐忍,加上外公令人心冰凉的种种作为,外婆气得身体每况愈下,再也不愿忍耐外公了,二人分别住在阳江舅舅家和阿姨家里。

也许我也不能明白外公为何如此对待外婆的全部真相,但就是格外心疼外婆的处境。可惜外婆年轻时为了能替外公照顾老外婆,放弃了在广西省会南宁市当护士的机会。要是外婆有独立的工作和收入,该能有多少为自己做主的自由呀。

这次和外婆下棋,感受到棋盘间外婆的平和与智慧。我不必问外婆过得好不好,就已经知道外婆过得很好。

真是开心!

我是外婆带大的孩子,这辈子我最爱吃的食物是烤地瓜。因为小时候住在镇子上的时候,外婆为了能让我吃到烤得均匀美味的地瓜,她会在睡前把地瓜放到炉子里,半夜起来给地瓜翻面,第二天早上我就能吃到世界上最好吃、最喜欢的食物——炉火烤地瓜了。

最近在樊登听一本书,叫《好好吃饭》。书里说,你最喜欢的食物,往往就是小时候代表了妈妈的爱的食物。樊登最爱吃的是肉夹馍,因为他小时候家里穷,吃不起肉。但是有一次生病了 ,妈妈说要给他吃点肉补补身体。他得到了一个肉夹馍,所以长大了不管走到哪里,他都爱吃肉夹馍。

我走到哪里都爱吃烤地瓜,却再也找不回小时候烤地瓜的味道。外婆和我都是爱吃地瓜的,小时候外婆为了买地瓜,和小贩讨价还价的场景犹在眼前,那时候在我们老家,一块钱能够买到三斤地瓜。

后来我上小学初中去了市里 ,外婆来照顾我时,身体还很硬朗,走路可以和十多岁的我一样快。

读初二时,我的表弟出生了。外婆作为奶奶,当然要去照顾。却在舅舅哪里陪小孩玩,摔到了脚。腿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灵便,老人的恢复力不及年轻人,外婆的两条腿从此长短也不同了。

初中暑假我去做了暑假工,买了一双北京老布鞋的绣花鞋给外婆。鞋是黑底,花是红梅,尺寸是根据外婆的脚买的。但外婆怎么也不肯穿,还把鞋送给了我妈妈。我想外婆不是不喜欢,但她心里有个过不去的坎:一个瘸婆穿那么好的鞋子做什么!这是外婆自己说的,想起这句话,我现在都觉得心疼。

没想到一盘棋让我想起了这么多,突然被阿姨一句话拉回现实:你去帮外婆倒水,我在给你姐姐宝宝换衣服!

我赶紧去给外婆倒洗脚水,盆里还有外婆的贴身衣物。外婆有些不好意思,她说,你放在那里,等你阿姨来。我倒了水,笑着说,也没有几件,我顺手洗了。边洗着,便想到了小时候,外婆那时候该会是怎样地给我洗尿布呢?虽然我没有见到,但在给外婆洗贴身衣物时,那种归属感,我的灵魂感受到了血脉交融的爱在三代人之间轮转,我给外婆洗的,和外婆给我洗的,是一个轮回。

我从来不屑他人评价的所谓孝顺与否的名,不屑纠结别人如何看待。却不可违背自己的心中爱的归属。

外婆竟然以为我不会愿意替她做这些事,外婆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悦还能有机会为外婆做一点点事,我把这看做是生活对我的恩赐和奖励。因为我还有机会为外婆多做一点呀。

我是永远不会说给外婆知道的,但我会抓住还可以去陪伴外婆的光阴。我还渴望能永远陪外婆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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