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江湖

        那一年我闲极无事，路过一个小小的聚会，便顺便说了几句话。但凡有这种事，我经常会想起好多年以前第三次“华山论剑”。杨过他们从山上下来，山脚下一些“天下无敌”的人们在那里热闹。

        多年江湖，使我早已见惯种种所谓热闹和大义，其实都不过是说一套做一套的把戏。而我尽管身在江湖，却早在过着归隐的日子。杨过早就带着小龙女不知所踪，张无忌那个软弱的人放走了一个又一个好姑娘。萧峰死后，人们就不再会谈论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所以李寻欢的手只愿意去雕一个又一个林诗音。那么多朋友都变成了敌人而遁去，陆小凤的世界孤独无比，也许只有楚留香还有三个姑娘陪着老去，但是谁知道呢？再好的武功，也会被当成“大力丸”一样沿街叫卖，所以你说，当我说起这件事，你还能有什么期待？

        只是那次认识了一个姑娘，就是后来被郑大师一直称呼的“猫神”。此前忘了是谁发的帖子，我在深夜无聊之时写了三招两式给了他们那个组织，到最后发言过后，就被引为同道了。也幸好被他们看的起，才有了后来这段故事。

        郑大师其实与我颇有渊源。在太原府学艺时还是偏于西洋消息、八宝螺丝一类，入了江湖，就玩起了另一派来：表面老成持重，练的却是内家功夫。尤擅轻功，总是一动身形便在十丈开外，大约是江浙一带山水胜景，随便熏陶便可濡染。邱老师也同样闻名已久，塞外女子见惯世间风景，纤手一指就是命脉——后来我被指过一次，同样没能逃脱。另两位姑娘执掌着这个小小帮会，一个精于星相命理，一个研究风水面相，都是江湖上“金点”的行当，师出何门就不得而知了，但一动一静，堪称双绝——这么说有些好色，但是也没更好的形容。

        我和他们的江湖就始于那次口无遮拦。江湖处处是家，也就做一番小憩，相互切磋，聊以打发时间。肖姑娘对生活永远有着热情，她让我想起温青青，或者孙小红。而“猫神”永远是秀外慧中，不声不响就把事做了，如同给你看个面相，拿着左右手，早已洞悉五脏。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一切。记忆中那个夏天不怎么热，先是郑大师出马，邀约江湖上各家门派女弟子，“推手”之间摸清套路，用倚马可待的工夫传檄江湖，引得五陵年少争缠头。之后又五个人联手摆出“十面埋伏”大阵，自有好事之人想来破解。花拳绣腿和刀光剑影里，玩了一场热闹，虽有点奉命行事的味道——谁的命？这世界永远有老大哥的存在——却也是温情如水热情似火剑拔弩张而又有惊无险的江湖。没有流血，只有葡萄美酒夜光杯；没有杀伐，只有此情可待成追忆。

        远在深圳的小陶，一直跟我说他最喜欢的是郭大路那帮人，天天穷着，但是天天快乐。这世上有没有英雄不知道，但是江湖一定要欢乐，才值得去走。到于梦想和情怀，想想可能也跟咸鱼没什么差别罢。五个人在一起的江湖岁月，不会掀起什么大波澜，但也许只有我和他们知道，什么是欢乐，什么是惺惺相惜。

        但慢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囊中拮据，便少了很多的可能性。大家的功夫都没有疏懒，但是也没太多治国平天下的事可做。江湖和其它的世界一样，都需要银子才能生活，而银子，郑大师和邱老师的五成内力都换不来更多，两位姑娘的才艺也没法巧取豪夺。

        冬天转瞬而至，长江中下游一带的冰冷，不是我这个北方人所能抵御。古龙和金庸所写过的江湖里没出现的雾霾，在这个城市里四处皆是。一点点的雪让很多人欣喜若狂，但是更多的雨总让人不适。我在那个冬天爱上了练习轻功，多年以来我总想可以像“北侠”欧阳春那样，把肚子一甩就能让自己脱离地心引力。或许有朝一日，真能像“香帅”那样夜夜留香，而不知销魂何方也未可知。郑大师也把轻功发挥到极致，甚至还练起了外家功夫，真是丧心病狂。邱老师一次远行中不慎断了肋骨，肖姑娘在一个春寒料峭之日斩断情丝，“猫神”早就心不在焉的只与夫君共进退了。

        我经常会想起古龙写过的一个人，柳长街。他说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一条长街可以记下不知多少在它身上发生的故事，有渭城朝雨，有执手慢行，有杀伐争斗，有琴瑟和鸣。时至今日，我宁愿认为我们五个走过的也是这条长街，所有的故事都写在了脚下，而前路，还是更多的风景。

        后来，我去保了一趟很远的镖，来回要一个月的时间。刚到那里，就同样伤了内脏，只好每日借酒浇愁。那个地方叫“木你黑”——不是日月教的黑木崖——肖姑娘顺道而来，我就写下了“木你黑的风花雪月”。每个青玉色的夜里，我都大口的吃肉大杯的喝酒，伤势并未多重，也一时不能见好，离开他们的江湖，那趟镖让我有点累。但那时，郑大师和邱老师已经悄然退出，带着他们的青春和梦想——是的，我前面说了情怀和梦想跟咸鱼没什么差别，但那只是说我自己——我来不及灞桥折柳，他们就西出阳关。本以为混了多年江湖，早就心如止水，谁知道他们动若轻尘。

        今夜蛙虫一片，而我总认为是这是风雪蓝关。受伤以后就总想着可以给这段江湖留下点什么，今夜正好，我从没什么兵器，只想赤手空拳去走走江湖，带上酒杯和一点盘缠。

        总想给你们写点什么，最终写成了这样。原谅我用了许多偏门的知识，但相信你们能懂。

        2016年4月29日 1：42

        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