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不过去的墙

图文 | 王學藝 

墙给人遮风挡雨,驱寒保暖,隔离毒害,在人们生活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可它却生生世世默默无闻。自古没见谁给墙歌功颂德,立碑树传,墙和人的文化属性是个有意思的存在。

我们自远古的农耕文明走来,墙生死与共一路相伴,也算是人患难与共的朋友。墙是冰冷的,可人是有温度的,我们无法对它熟视无睹。

我的家乡伫立在广袤的平原,没有靠山的石砌墙,没有近林的篱笆墙,更没奢侈豪华的金墙银墙。泥墙、土墙和砖墙是故土永远的主题,最多最亲切的是泥土墙,别看那不起眼的泥巴墙,垛它也颇具一番讲究。

说到垛墙的垛,古人造字也许专为垛墙而造。你看剁肉的剁带竖刀旁,跺脚的跺带足字旁,垛墙就带了土字旁,是指用泥巴建墙,并非专指城垛。用砖用土坯的就叫垒墙,说垛墙就会让人笑掉大牙。

拉一堆黄土浇上水,撒进麦秸和成泥巴,泥不能稀也不能稠。黄土有粘性易成坨,过稀上墙不成形,我们说谁谁扶不上墙就是这熊样儿。过稠泥巴发硬,不易粘连融合,垛出的墙面凸凹不美观。

泥里为何参麦秸呢?这也大有讲究。和好的泥一团团搬上墙,夹杂在泥中的麦秸头会一根根露出来,墙干之前要用铁叉修葺不平的墙面,这时更多麦秸头就会挑出来,雨水斜打墙面,有阻止冲刷墙体的作用。土墙不像砖墙那么坚硬,这起到保护墙的功能,使墙挺立得更天长日久。

劳动人民的智慧无穷吧?

有种比团泥更快的垛墙方式,估计如今知道的没几人。我家乡临河,淹没的河床边缘退水一段时期后,经风吹日晒河泥逐渐干涸,人们用特制方形铁锨切块,一车车拉回家垛立成墙。这方式工作高效,建墙速度是团泥的好几倍,不足是切块不够规则,造成拼接处缝隙大,没团泥做的墙美观耐用。

生产力低下的过去,垛三间房的土墙需几个月之久,从旷野拉黄土和成泥巴,再一坨坨搬上墙修整。并非只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跺墙流的汗并不比锄禾少,前人劳作之艰辛可见一斑。

除垛土墙外,还有一种原始建墙方式,夯墙!

乡下人名字多有叫夯者。大力的人无疑意味着结实,人结实了肯定少生病,也有不少人叫结实,人名多为环境下的产物,都是美好期望的寄托,这是题外话。即每个汉字都有特殊的含义,有其特定的形意指向。

夯有砸的意思,无疑要比汗滴禾下土更费力。夯墙就不能用泥巴了,用泥巴会把墙夯完蛋的。两块两三米的长,一尺多宽木板并齐,两端短木板堵撑,再用大麻绳勒紧。拿铁锨往空隙间装土,这黄土也有讲究,不能过干也不能过湿。过干夯打不到一起,过湿会砸成烂泥,造成无法施工。一板土夯打结实后,散土就凝结为墙了。解开板子在原基础再附上,如法炮制到要求的高度为止。

夯墙很有劳动场面,墙下人挥舞着铁锹不停装土,墙上人举着木柄大锤,锤头为青石特制,扁鼓造型的两平面油光铮亮。夯土者弓步扬臂,一锤轮下一声嗨叫,举手抬足尽显苍劲有力。若为建墙者制作雕塑的话,我肯定选择这瞬间凝固。

切块墙和夯墙一般用来做院墙,它们相较做房屋的泥墙要求低,做工相对粗糙,但成形速度无法相提并论。

土坯墙就无需赘述了,过去很多人家能打起坯,但烧不起窑,土坯墙的存在可谓是墙史的过度。它较泥和其他墙美观,是人们审美的进步,此时就踏入垒墙时代了。垒字是土字的叠加,和泥巴的垛与土墙的夯又有不同了。

随着时代的变迁,铁墙、钢墙、水泥墙各种材料的墙花样百出,泥土墙渐次退出历史舞台,那散发着泥土气息的墙再难觅踪影。但它们都是无法忽略的岁月沉浮,是人间烟火的护佑和见证。

每一堵都墙镌刻着生命时光,承载着你我远去的乡愁,模糊着我们的眼睛,使人眷恋驻足与回首。

那些墙,那片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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