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衣和布鞋

为了打发时间，老妈把一件旧毛衣拆掉，将毛线绾成团，打算重新织一件毛衣。

之前那件说是有点小了。

仅两天，她在家里蹲的时光就缩成已经有五六公分长的毛衣。

我趁热打铁，“要么我在网上买点毛线，你帮我打件毛衣？”

她果断拒绝我，说自己打的没有网上的好看。我知道她不是谦虚，毕竟那会儿习得的很多技能是为了实用，没有太多花架子。

但我内心里，其实很羡慕长辈们身上经年累月练下来的这些实用技能。

想起奶奶绣花绣得活灵活现，烧馍烧得远近闻名，而外公会玄学，会认草药，相当后悔当时没能都学了来；农村几乎人人会打的毛线，我也只会最简单的平针和反针，至于领口几针，袖口几针，怎么收，怎么造花样，却是半点也没学会。

那时候，土房子的泥巴墙都是父亲跟兄弟伙挖来黄泥巴自己夯的，水井也是他带着兄弟自己打呢；而老妈，衣服可以量了布来自己做，毛衣，鞋子，袜子，基本都是她做的。

只是如今，再跟妈讨双布鞋，她也有了顾忌：现在谁还穿布鞋呢？跟什么衣服都搭不起来。

“穿着别人会笑你的”，我妈说，“另外，做布鞋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光是鞋底鞋面的材料，就最好要分不同的时节做：鞋底厚，为了好过针线，要在上半年做；而鞋面子在下半年做，才比较硬挺。

在我们这边，农历二三月份是制作鞋底材料最佳的时节。这时节，老妈会搜罗出家里七零八散的布片、布条，用浆糊一层层地拼叠起来，叠个十几二十层，晾干，这就是布鞋鞋底的材料——“布壳儿”。

那会儿，要做布鞋棉鞋的人家里都有“鞋样”，村里人看到谁穿出来的鞋子好看，便去那家讨了鞋样来，比着在纸壳上剪个样子，回去印在“布壳儿”上画下，根据鞋码再做增减，剪下来，便是鞋底的雏形。

我印象中，老妈常常是在纳鞋底的。她手指上戴着顶针，将钻针在头顶抹两下，飞快地在鞋底钻个洞，再用尼龙线绳穿过，一针一线地穿过、拉紧，鞋底密密实实。

亏得这扎实的鞋底，我小学时在学校水泥地上练凌波微步才扛得住磨……

而除了练功，那时候，对于布鞋棉鞋，我们都很珍惜。

尤其下雨天。

通常手提着鞋，光着脚丫，叉着泥水走去学校，到学校冲好脚晾干再将鞋穿上。

冬天，脚边，脚趾上，冻疮丛生。它们跟冷风一样来得及时，从不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