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读诗|不一样的唐诗解读:隋诗（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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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喜宫闱春色，北朝重边塞牛羊。隋灭南陈，本欲一洗南北文风，无奈唯有文、炀两帝疾呼，难成风气。

隋文帝重诗教，隋炀帝重诗艺。父亲走道德教化的路，儿子走文艺自由的路。

隋炀帝诗是准一流的。准一流是以汉高祖、汉武帝、魏武帝、魏文帝为标杆，刘邦的《大风歌》，刘彻的《秋风辞》，曹操的《观沧海》，曹丕的《燕歌行》，隋炀帝是望尘莫及的。但隋炀帝的诗歌却超越了齐梁隋初的大多数诗人，因此他的诗歌在当时也可算是一流的。

隋炀帝诗有狼烟烽火，也有月影星光。“秋昏塞外云，雾暗关山月”“英名欺卫霍，智策蔑平良”，慨然沙场点兵之貌；“月影凝流水，春风含夜梅”“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恍然月下抚琴之姿。

“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不知浮华似梦；“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方晓穷途之哭。

隋代诗人多被雪藏云掩，零落星散。隋朝一代，帝王诗人首推炀帝，文臣诗人首推薛道衡，武将诗人首推杨素。炀帝“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薛道衡“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杨素“飞狐出塞北，碣石指辽东”，皆有风格。

杨素闲适之诗有雅致，郁闷之诗有骚情。“白云飞暮色，绿水激清音。涧户散余彩，山窗凝宿阴 ”，仿佛谢客之语；“衔悲向南浦，寒色黯沈沈。风起洞庭险，烟生云梦深”，俨然阮籍之风。

隋诗多有句无篇，有象无境。惟有炀帝《春江花月夜》《失题》，薛道衡《人日思归》《昔昔盐》，李密《淮阳感怀》数篇，颇得风雅之神。

薛道衡隋诗第一。“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心灰意冷，恍如隔世；“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飘零思归，九曲柔肠。“尘沙塞下暗，风月陇头寒”，沙场秋声瑟瑟；“琴逢鹤欲舞，酒遇菊花开”，田园诗兴陶陶。

卢思道与薛道衡齐名。“齐宣王卒，朝臣各作挽歌10首，择善者用之，思道十得其八”，时称“八米卢郎”。《从军行》为其代表作，起盛唐边塞风气之先。

卢思道善写丽句，多借女子口吻暗写男儿心迹。“洞房明月下，空庭绿草深”“会待东方骑，遥居最上头”，皆功名暗语。

卢诗闲适平淡处亦有佳句。“聊持一樽酒，共寻千里春” “共甑分炊水，同铛各煮鱼”，生活情趣，跃然纸上。

吕让《和入京》，悲凉之雾，遍染墨纸。

“俘囚经万里，憔悴度三春”，为之一泣；“发改河阳鬓，衣余京洛尘”，为之二泣；“钟仪悲去楚，随会泣留秦”，为之三泣；“既谢平吴利，终成失路人”，为之四泣。

李密存诗仅两首。其人乃绿林之秀才，红尘之豪桀，后世黄巢、宋江之样板。诗歌慨然有不平之气，悲愤寒门无青云之路。《淮阳感怀》乃生平心迹独白。“此夕穷涂士，郁陶伤寸心”，悲处境之穷；“沾襟何所为，怅然怀古意”，生振奋之气；“樊哙市井徒，萧何刀笔吏”，作不平之鸣；“寄言世上雄，虚生真可愧”，抒凌云之志。班超投笔，定远封侯；李密弃书，草莽英豪。

尹式别诗，隋人一朝，无出其右。惜命途坎坷，不见后世，存诗二首。“无论去与住，俱是一飘蓬”，前无古人；“但令寸心密，随意尺书稀”，后无来者。

孙万寿善写羁旅思乡，然诗作散佚，存诗九首。“乡关不再见，怅望穷此晨”“故乡尚万里，山秋猿夜鸣”“登高视衿带，乡关白云外”“旧邸成三径，故园馀一丘”，故园乡关，才下眉头，却绕心头。

江总空有才名，好诗寥寥。诗多闺怨应制，逢场浅笑，浮而不深，华而不真，怨而不情，哀而不泣。《雨雪曲》凄惨之状，冠绝他诗。“天寒旗彩坏，地暗鼓声低。漫漫愁云起，苍苍别路迷”，破败景象，迷路之悲。唐人杨炯“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反用其意，豪气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