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部强引力场(上)

      手机响了一声,阿洛扔下鼠标,飞快拿起手机,屏幕一闪后,阿洛看清了上面的字。

        蓝白背景,中文宋体,短短十个字,阿洛扫一眼就骂了一声靠。


        “要有病历,否则不与批假。”


        阿洛把手机扔回桌上,声音有点大,电脑那头的千莎看见阿洛手上的腕表一晃,再听耳麦里,已经是阿洛有些急促的抱怨。


        屏幕上,阿洛年轻的脸有些扭曲,她没有化妆,身上穿着睡衣,连发型都是一头有点泛黄的清汤挂面,说话做事还是理工汉子的风格。


        “哎呦我跟你讲,这个女人好笑咯,我好生给她请假,她讲没有病历就不能批假。”阿洛乌红的嘴皮子翻得飞快,“你讲,千莎,这死人,难道我给孕妇让个座位还要问她要孕检单子!”



局部强引力场(上)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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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洛,原师范附中的学霸,现某普通一本的学渣。

        就算变成了学渣,阿洛的那张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嗬哟,我真的——当时为什么不留在老家读大学,这鸟气!真的是,为了保个研究生,狗都比我有尊严。”

        隔着屏幕,千莎的脸都有点模糊,阿洛一边打字一边空出手去拿软布擦了擦屏幕,千莎看着高光镜片后阿洛的眼睛,敏锐的,乌黑的眼睛,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阿洛啊,你这个请假条的语气微妙得,”千莎摇头,“有点强硬。”


        阿洛的脸一下垮了下来,重感冒下她本来就算不上太精神,脸上表情一收,垂眉吊眼的更像一只街边的流浪狗。阿洛抓了抓头发,埋头噼里啪啦的打字,不一会,千莎的电脑上就显出了一大堆铅字:“我有什么办法?忍啊忍的我忍者神龟啊!你听说那个武汉理工的跳楼的没有?哦哟我的天,这导师,衣冠禽兽还让人叫爸爸……”


局部强引力场(上)_第2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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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屏幕,千莎都看得出阿洛的火气。平心而论,上了这所“野鸡大学”以后,阿洛的脾气已经收敛了很多,原来在附中读书的阿洛和千莎,能写个假条都算给老师面子。

        “千莎!千莎!”阿洛声音有点哑,千莎回过神来,阿洛哼了一声:“又在和男朋友聊?能不能专心点。”


        千莎眉毛一挑,几个室友都在,千莎不欲将私事摆开到台面上来。涂着淡粉色甲油的手摸上键盘,不一会儿,那边的阿洛就是一幅惊讶到极点的表情。

        千莎讲,快点庆祝我恢复单身。

乖乖,阿洛咋舌,前几天还在打电话撒狗粮的千莎,这么快就变回了单身。


        室友们都走了,留下阿洛一个人坐在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子抱着水杯不停喝水。她换了个话题:“对了,我们高二的时候说的东西……”

        隔壁寝室逃早操的人在听歌,声音外放,吉他和贝斯的和弦穿墙而过,恰好让阿洛错过了千莎的话,满脑子全是刚刚听到的“后悔当年没有好好读书,和你上同一所大学”。


        神经病,阿洛强撑着下床,哑着嗓子朝隔壁寝室吼了一句:“小点声!”

        隔壁音乐不停,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声音嘹亮尖利:“你有病啊!关你屁事!”


        阿洛扶着门框才没有摔在地上,她正想骂回去,张了张嘴,发现喉管已经肿得说不出话了。刚刚那一嗓子,倒成了阿洛这一天的绝响。

        阿洛摔回床上,床板嘎吱嘎吱,阿洛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一句“后悔没有好好读书”。


局部强引力场(上)_第3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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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木桥啊独木桥,高考这座独木桥,还不如叫奈何桥。没过去的望着过去的无可奈何,过去了的望着先走一步的,更加无可奈何。

        小学的时候阿洛以为,清华算什么,普林斯顿才是真大佬。中学阿洛感觉,清华很不错,等上了高中,阿洛想,给我个C9就算我祖上烧了高香。


        事实证明,阿洛祖上的香烧得很不怎么样,阿洛在过奈何桥的时候被挤下水了,还带累着千莎,两个人都进了原来听都没听说过的四非院校。

        阿洛本来就不是凤凰,顶多算只羽毛艳丽的山鸡,这下子蹲在四非院校里,连羽毛艳丽都没了,每天灰头土脸,过得和山上的芦花鸡一个档次。


        待阿洛重新坐回了电脑前,千莎已经下线了。对方已结束聊天几个小字悬在对话框上方,千莎拿聊天提醒结束了对话。阿洛的手像是被蛰了一下,摸上键盘,最终还是缩了回来。


局部强引力场(上)_第4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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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


        暮色四合,小城里还是蒸腾着暑气,出来纳凉的人都摇着蒲扇,沿着穿城而过的河流散步。河风给他们送来极其微弱的凉意,就在这因比热容差异而来的凉意里,市民们抱怨着菜价,米价,工作,家里孩子升学……一切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夏夜。


        师大附中的学生从校门口走了出来,寄宿制学校,走读的学生就那么一小撮,大家都算互相认识。阿洛跟千莎背着空空如也的书包冲在了最前面。

        千莎感觉有人锤了她的书包一拳,正待转过头去骂,罪人已经蹬着自行车扫起一阵凉风,车上的人阴阳怪气:“了不得!舒洛姐姐,出校门也要争第一。”


        “你个死崽子!”千莎气鼓鼓的看着张铨蹬着山地车溜得飞快,阿洛劝道:“没什么,张铨一直手贱。”

        千莎冷笑,阿洛转过头去,张铨的车紧挨着人行道护栏,车上乳白色的漆面有些扭曲,张铨掏个手机怎么跟个痴呆一样,这也掏得太久了吧?


        绿灯亮起,张铨还保持着一手扶车把,一手摸手机的姿势。张铨头顶上,高压电线上的麻雀像张画片,再也不能闭合的翅膀扬起在风中。

        在还没人反映过来的时候,阿洛疯狂甩开两条腿,朝张铨跑去。

        张铨的眼睛是灰白的,镶嵌在灰白的瞳孔里,像是人工合成的无机质宝石。他的手搭在车把上,灰败的白,光亮的黑。


        汽车开过带起的气流让灰白的张铨坍塌,金属标叮当落在地上,在白灰之中闪着晦涩的光。

        千莎全身蒸起一股寒意,她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阿洛紧紧抓住了千莎的手腕,两个人冰凉的皮肤挨在一起,阿洛与千莎都感觉得到对方的恐慌。阿洛的声音带着压制不住的恐惧:“千莎……有人弄死了张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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