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要把一部名著的最初几段抄写一遍,看看在它的开头里蕴藏的力量能否传递到我的手上来。如果我的手真能获得这种力量,它便会自发地接着写下去。

    “七月初,一个十分炎热的日子。接近黄昏时分,一个年轻人从转租的位于S胡同的小房间里走出来,慢慢地、仿佛是漫不经心地走向K桥。”

    我必须把第二段也抄下来,好让这篇故事自然而然地带着我前进:

    “他在楼梯上成功地避开了女房东。他的房间在一栋六层楼的经济公寓的最上面,小得像个衣柜,根本不像一间住宅。”我一直抄到:“他欠女房东许多房钱,害怕碰见她。”

    抄到这里,下面的话强烈地吸引着我,我不由自主地抄下去:“他并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恰恰相反,一段时间以来他性情暴躁,仿佛患了疑心病。”既然抄到这里了,我就接着把这一段抄下去,不,一直抄它几页,一直抄到主人公来到放高利贷的老太婆面前。“『我是拉斯柯里尼科夫,大学生,一个月前搬到您这里来的。』年轻人急忙低声说道并向她鞠了个躬。他提醒自己应该更有礼貌些。”

    我停下笔,以免抄写全本《罪与罚》。这种诱惑已控制着我。我仿佛突然明白了,誊写这个现在已不可思议的职业曾经具有何种意义与吸引力。誊写人员同时生活在两种时光之中,即读与写这两种时空之中,因为他可以抄写而不为自己面前空白的纸张担忧,又可以阅读而不为自己的这一行为可能涉及何种具体形象操心。

                                            ——伊塔洛•卡尔维诺《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萧天佑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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