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杂技

沙漠之舟

图文 | 王學藝 

水是生命源泉，世间万物无不追寻着水的足迹，人自古从依存自然水源到掘井生息，才有了随遇而安的能力。从水桶拔水，到水车提灌，再至机械动力，井上汲水方式的演变一路走来繁花似锦。

我家乡所处地表水位较浅，不像用轱辘区域要取深水。历来人们对担水印象深刻，可担水时并未见用绳梯，水如何以从深井弄出地面，多数人肯定没细考究过，自然也就讲不清其中奥秘。

乡村的清晨，阳光透过林荫在老井上投射出斑驳光晕，红石大圆盘环抱着井边缘，青砖包围的井壁间水清澈宁静，开启新一天的乡村这里属最热闹的地方，扁担钩与桶提手撞击出悦耳的叮当声。担水人扁担一头钩起水桶入井，随后在井沿上开始凹腰扭屁股。

这拔水可是技术活，没点把式会让你张飞穿针眼——大眼瞪小眼，干着急打不到桶里水。可性急吃不了热豆腐，一旦失手虽不至于千古恨那么严重，后果会让你满脸无助、沮丧与悔恨齐聚。

扁担的弯钩为半开放状，桶提手在钩中左右摆动。技术老练的人能置它在数米深井里大尺度显摆，寸把钩头和桶提手玩得像抹了粘合剂，桶无论如何翻飞都逃不出那小钩钩。扁担有节奏地在手中上下耸动，拔水人叉腿弯腰摆腚，眼光追随闪动的桶口，三招两式后成竹在胸，“嘭！”桶口刹那倒扣，扁担在井里送拉上揪，一桶水酣畅淋漓拔出地面。

看似简单的三下五除二其实大有讲究，没干过的人一摆两松桶就脱了钩，赶快手忙脚乱扁担钩去钩桶提手，此时多数人回天乏术，眼睁睁看着桶在井里无影无踪。

不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而且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有种万无一失的大场面打水，一二般人绝对少见过。井口边缘丈许处，斜竖两根四五米的高杆，底部深埋地下，一根五六米长横杆用铁链吊于交叉处，伸至井口端的杆头再连接一根竖杆，竖杆下垂端吊只水桶，杆对向端绑上土包或石头，人在这负重端上下抬压。下垂的桶提手在竖杆末是绑死的，下井不会出现扁担拔水那样的脱钩，桶压井里，水安安稳稳提出。

人越来越脑洞大开了吧？

常言凡事生手成熟手，熟手成高手，在此不存在高手怕失手，从没干过这活的低手一样行。但越高手自然越速度，杠杆技术使汲水效率提升，劳动人民智慧无穷。

花样百出的汲水方式我独爱机械链子，这家伙介于农业文明与当代工业技术之间，体现着原始与现代取水技术的完美融合，穿越得让人不服都不行。

井口正中架着船舵般生铁大齿轮盘，圆盘中间两块铸铁斜面小齿轮相互咬合，使动力转换在一小平面上，俩拇指般半圆状铁筋牢固倒扣，长木杠穿过其空隙置中。井里竖着碗口粗的铁皮筒，一节节凸出的边缘螺丝固定，可据井水深浅可无限安装延长，搭在轮盘上的铁链伸进下边的铁筒，隔段距离设置着大小合适，边缘外露的橡皮小圆盘，类似后来家庭压水井的活塞，整条铁链在井中铁筒内外连成环。俩人井上推动棍子两头，沿井周围循环转圈，铁链上分段的圆扣经过铁桶时，井水就稀哩哗啦被带上地面。

这种半机械装置既可人力推，也可驴骡马拉。特别是炎夏干旱时期，清凌凌的水吱吱哇哇汩汩上涌，顺沟渠绵绵不绝滋润万物大地，滋润蔫苗抖擞，滋润人的心田。

杠杆与链子汲水需要的场地较大，设置相对有些复杂，庄户吃水用量较小，村落里你看不到它的踪影。这些多设置于集体菜园，适合小地块隔三差五浇灌，大面积农田灌溉这点慢水杯水车薪，根本压不住热浪滚滚。

随着汲水技术的不断进步，乡村里人们担水的扁担消失了，杠杆与铁链汲水方式不见了，轱辘与水车走进博物馆了，走进了人们记忆深处，走进历史烟云里。

汲水之技，藉此为记。

大地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