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7（骨头）

骨头乐章

拉扯着眼皮做了一个鬼脸，想起了脸容如此柔软，易变。不禁想到皮容下面的那躯白骨。怎可使我相信，那就是我？

我好奇地望着那晃动颤抖着的关节，打量着每个接口处光滑的转珠。我蹑着脚走到这个世界，生怕关节的吱吖让人发现我的来到。尽管如此，一阵风吹了过来，透过我的肋骨，像风吹过树林那般，发出了si si 的声响。我急忙用一根手指堵住了肋间的第一个间隙，声音变成了do~。我有点慌张，但又不失惊喜地用第二根手指将第二个肋骨间的空隙堵住，声音变成了re~。我将整个肋骨堵住，它发出了so~的音。我开始慢慢试着，像是发现了这个世界一个了不得的事情。do~re~mi~fa~so~la~si。我边走边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每一步对应一个曲调。我欢快地踏起了脚步，左脚mi，右脚fa，左脚so，右脚so，fa~mi~re~do~re~mi~mi~re~我重重地踩下了左脚，re~，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笑没有声音。我张大了嘴，咬了咬牙齿，哒哒~这就是牙齿的声音。mi~re（哒）~re（哒），我哒哒哒地笑了起来，甩起了自己的胳膊，嘎吱嘎吱地往前走。小草从我的脚掌中穿了过去。啄木鸟飞到了我的肩上，抬起了眼儿张望了一会，然后就重重地把它的喙砸到了我的肩上，哒哒哒哒，我忍不住这酸痛和酥麻，浑身上下都抖了起来。它像是要凿穿一个供它歇脚的窝，又像是要找找它藏在我骨头里的食物。我张开了手朝它拍了过去，它就跳到了我的头上，朝着我的脑袋壳一顿乱啄后就飞走了。气急败坏的我捡起一块石子，刚要朝它扔过去，石子就从我的手掌间滑落，顺着我的手臂滑到我的大腿最后从我的脚尖滚了出去，落在池塘里咚地响了一声。声音穿过了整个安静的世界，回声充盈了我的身体。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两眼空洞地望着周围。草地上零星开着紫色的格桑花。我记得有个声音这样跟我说，那是丧礼上的花朵。我想说那是寓意美好时光的花朵，可是我的嘴巴辩驳不了。我蹲了下来，摘起了一朵花，把它插在了我的眼睛里。它渐渐从深幽的眼眸中沉了下去。我抬起头，望见刚才还是零星几朵的花这时已经铺满了草地，簇拥着长到了我的脚边。微风吹过我的身体，我感受着它滑过我的骨架，感受着它流连在其中，感受着它慢慢镌刻窝蚀出了许许多多的细洞。我想躺下，我想将花香当作一袭蚕丝被轻轻把我包裹起来。我想用那芬芳将那每一个细洞填满，好让我在漫漫的前路上偶尔也可以像一条活蹦乱跳的小狗一样，舔闻属于它自己的快乐。

我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均匀地在满是毛孔的脸上涂上了一点润肤霜，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我批上挡风的外衣，咬着三明治，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