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成为我的爱人，你必须和我的朋友们在一起，让它永远持续下去，友谊永远不会结束。」
这是辣妹组合（Spice Girls）1996年的单曲《Wannabe》，它总结了该女团自封的「女孩力量」——一个赋予女性权力的口号，由此伊始，辣妹成为全球流行文化现象。
而现在，20年后，她们与全新一代的粉丝——90后甚至00后一起，重新体验了这种狂热。
▲辣妹组合6月在伦敦温布利球场举行了新一轮的重组巡演
6月初，乐队成员Mel·B、Emma·Button、Geri·Honer和Mel·C在英国和爱尔兰开始了她们的重组巡演。
这是四人第一次在没有贝嫂Victoria的情况下开演唱会，但贝嫂的缺席并没有影响门票的销售，包括温布利一连三场演出在内的所有门票均已售罄。
那么，我们该如何解释辣妹二十年来的影响力?在后#metoo时代，女孩的力量在哪里?
01
从前（我相信就算现在也如此），女孩们被教导要甜如蜜糖、要成为你自己和大家的「小公举」，因为这才是女孩该有的样子。你们要「保持安静和有礼貌」。
时尚杂志和美妆博主们总是鼓吹，女孩的价值和重要性体现在她们的人际关系（尤其是与男友的关系）上，所以，你不能丑，一定要美美哒！
于是，各种「斩男色」、「直男最爱的妆容」大行其道，消费主义挖的坑，就是用各种手段告诉你：只有变得更美，你才能获得男性的青睐。
很多年轻的女孩子对此也深表认同。在内心深处，女孩们知道男孩比她们更好更聪明，也能更轻易地获得资源，因此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但是，辣妹组合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刻板印象。
▲1996年，辣妹组合正式成立
和大多数重大的文化转变一样，辣妹组合的精神根源于一种地下文化——也就是90年代初席卷美国的女权朋克摇滚运动「暴女」（Riot Grrrl）。
最出名的「暴女」乐队之一比基尼杀戮(Bikini Kill)于1991年发行了一本名为《女孩的力量》(Girl Power)的杂志，反映了乐队主唱凯瑟琳·汉娜(Kathleen Hanna)的态度。
▲比基尼杀戮乐队
汉娜在演唱会上呼吁「女孩要站在最前面」是出了名的。总的来说，「暴女」乐队非常明白给妇女一个平台和声音来反对性别歧视的重要性。
在辣妹组合横空出世之前，上世纪90年代，那些没有听说过「暴女」或「假小子」（ladette）文化的少女们被认为是「好女孩」。
她们代表着有礼貌、有教养、有爱心、当然，最重要的是：漂亮。
辣妹拒绝接受这种标签化。
她们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姐姐，她们要向你展示如何勇敢和大声说不，如何构建自己的身份，如何说出自己想要什么、穿什么。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穿超短裙和吊带衫。或者你可以是个假小子，不穿高跟鞋。
对很多年轻女孩来说，辣妹把这种精神带入了主流，让它变得触手可及。即使女孩们可能根本就没有关注过「暴女」的火爆场面。
辣妹组合对女性力量的诠释，即给女权主义表演一个「漂亮的回旋踢」。
当时，男团在排行榜和男性杂志上占据主导地位，人们公开评价女性，已经达到了顶峰。
1997年，当被问及什么是「漂亮的回旋踢」时，辣妹组合的主唱担当Mel.B回答说:「这是为了传播一种积极的氛围，女孩表演飞踹，并不是为了勾搭男人。」
▲女粉丝们表演辣妹组合的经典招牌动作：踢腿
「漂亮的回旋踢」无疑成了辣妹组合的经典招牌动作，每当她们唱完《Wannabe》那句zigazigah后，5名成员总是不约而同的做出飞踹别人屁股的动作，即便是高贵的维多利亚也不例外。
「我们不需要男人来控制我们的生活。无论如何，我们控制着自己的生活。」
这一点在辣妹的《Spice World》电影中表现得最为明显。在这部电影中，呛辣妹(Ginger)一提起女权主义这个词，就吓跑了一位潜在的情人。当他逃跑时，其他女士们在屏幕外嘲笑他。
「我确实认为辣妹组合展现了另一种选择;她们以一种非常进步和幽默的方式模仿了许多摇滚乐的陈词滥调。」NME一位撰文者如此评价。
但对当时的许多年轻歌迷来说，还有一种更简单的吸引力——辣妹激发了他们的信心，闺蜜不一定要臭味相投，可以因人而异，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一如5名成员的人设：宝贝辣妹，猛辣妹，呛辣妹，高贵辣妹和运动辣妹。
▲从左到右：高贵辣妹Victoria、呛辣妹Geri、运动辣妹Mel.C、宝贝辣妹Emma、猛辣妹Mel.B
我还记得，在上世纪90年代末，随着世界杯后贝克汉姆盛世美颜而衍生的话题，辣妹组合也一度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对当时听惯港台流行歌的中国青少年来说，从没见过哪个女团如此「酷」，她们竟然不统一服装！
于是在当时，每个女孩都有自己想成为的那个「辣妹」。我和我身边的女孩都喜欢宝贝辣妹，因为她是最天真和最甜蜜的一个。
相对保守的中学生对衣着暴露的呛辣妹十分抗拒，也不太喜欢咋咋呼呼的猛辣妹，运动辣妹又没有女人味……至于维多利亚，她太装X。
好吧，虽然这与辣妹组合成团的初衷相背离，但那是在20年前，在那个年代青少年对偶像的审美单一似乎可以原谅。
可令人难以理解的是，事到如今人们对女性的审美还是如此单一：她要瘦骨如柴，要肤白貌美，要像一个小仙女本仙……
多么遗憾啊。
02
很难衡量辣妹组合的现象，以及它对粉丝的生活有什么实际影响。
但我们知道，音乐和流行文化在我们的整个青春期占有很重要的一部分。
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重要的背景和框架，让我们尝试身份认同、表达自己的看法，并建立初期的价值观和喜好。
在辣妹组合全盛时期，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女权主义。
学校也没有教授维吉尼亚·伍尔芙(Virginia Woolf)或西蒙妮·德·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的作品。
在「不通网」的年代，我没有意识到学术界对辣妹组合重新包装资本主义权力的批评，也没有意识到消费主义对女权主义的腐蚀。
我所看到的只是一些不寻常和非典型性的东西：
五位性格迥异的女孩，享受着她们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归根结底是一种感觉：夸张的衣着、楼梯上直率的脚步声、Mel·B魔性的笑声、无限loop那些洗脑的歌曲、盯着她们的MV学习舞步。
但评论家们看到了辣妹组合「女孩力量」背后那个更让人愤世嫉俗的一面——男性创造的一种商业产品，用来兜售女权主义的幻想。
2016年，垃圾合唱团（Garbage）的雪莉·曼森（Shirley Manson），一位90年代英国另类摇滚女权主义的杰出代表，告诉Vice杂志，她觉得辣妹在当时「令人憎恶」。
▲Shirley Manson
「我一直讨厌女孩的力量这个词。这是假装女性在掌控一切，但她们没有一个人掌控一切，她们没有创作词曲，没有制作音乐，没有演奏乐器……我发现这是个骗局。」
辣妹组合最初的确是由男性组建的。她们的首个经纪人克里斯和鲍勃.赫伯特(Chris and Bob Herbert)在英国 The Stage 杂志打广告，并成功招募到这个能吸引男粉丝的性感女团。
随着辣妹组合在全球范围内打破销售记录，他们的第二任经理西蒙.富勒(Simon Fuller)与乐队签署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协议，其中包括与百事可乐达成数百万美元的巨额合同。
然而，这并不能说明全部问题。乐队最初的名字「Spice」是由呛辣妹Geri，而不是一个男人想出来的。
克里斯·赫伯特(Chris Herbert)说，洁瑞「确切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一切会是什么样子，可能比我当时更清楚。」
辣妹们此前曾表示，正是她们在这个行业中所面临的性别歧视引发了「女孩力量」的诞生。
尽管每个成员都必须使用一个绰号和人设，但这传递了一个关于个性的信息。
《独立报》的音乐记者罗伊辛·奥康纳(Roisin O’connor)说，在成名之前，辣妹们雄心勃勃。
「她们想要出名、想要成功，并且为此付出了艰辛的努力——考虑到女性的野心至今仍被看做是一种不好的特质，所以辣妹的成功非常鼓舞人心。」
03
1998年，呛辣妹毫无预警地宣布退团，导致辣妹组合分崩离析。
自那以后的几年里，成员之间的紧张关系——至少不像她们最初在人前表现的那样亲密。
而2012年伦敦奥运会闭幕式上的表演，则被人指出维多利亚与其他四人已经貌合神离。
▲辣妹组合在2012年伦敦奥运会闭幕式上合体表演
20多年过去了，辣妹组合在英国的重聚之旅正在进行中。那么，当辣妹们以「有生之年系列」回归时，她们在当今的流行乐坛中处于什么位置呢?
流行少女团体Little Mix，被看作是辣妹组合的接班人，她们无论从个人风格上还是曲风上都直接受到辣妹的影响。
而阿黛尔更是毫不保留她对辣妹的喜爱。
▲阿黛尔在社交网PO出她和辣妹的合影，网友戏称减肥成功的她完全可以取代贝嫂的位置
但文化是不同的。尽管重组使得辣妹组合宣扬的平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意义。
但对一些人来说，辣妹的抗议方式——野蛮的生长、看似无忧无虑的性格——似乎过时了。
「辣妹需要改变和进化，」一位追了辣妹20多年的老粉说。「女孩的力量不只是Instagram上展示的完美生活。那不过是美丽的泡沫。」
与此同时，Little Mix在社交媒体上对「身体羞辱」和「焦虑」发表了一系列有力的声明，以传递一种不同的真实性。
▲Little Mix
彭妮.安德鲁斯(Penny Andrews)是辣妹的忠粉，她将参加今年夏天辣妹的重组巡演。她说，虽然辣妹传递的价值观在坦率的表达身体形象和心理健康的当代已经格格不入，但她们的「闺蜜感情」仍然鼓舞人心。
「Mel·B在遭受了家庭暴力的创伤后，女孩们团结在她周围，她睁开眼睛发现她还有朋友。我相信她们不是塑料闺蜜，她们的相处方式值得我们尊敬。」
评论家认为，当代对辣妹的批评反映了双重标准。
「辣妹组合并不完美，当然也没有经过精心包装，但这曾经是、现在仍然是她们的魅力所在。
俗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对于女人来说，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社会都期待她们是完美的，辣妹组合无疑是对此的直接指责。
就像Little Mix和Dua Lipa一样，他们的音乐就是告诉人们，你的人生路上总会有朋友帮助你，从错误中吸取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