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玛蒂尔德学做人

☐黑山老幺

中学《语文》和《英语》都学习了莫泊桑短篇小说《项链》。当年,这篇文章学得老幺酸水直冒。玛蒂尔德,多好的一个同志!可我们伟大的老师或者说教参对伊却极尽嘲讽挖苦之能事。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幺对玛蒂尔德是“不思量自难忘”,时常有为其辩护几句的冲动,特别是每当在目睹了社会各种之怪现状之后。 先简要回顾一下小说故事:漂亮的玛蒂尔德出生在一个小职员家庭,又嫁给了一个在教育部供职的小职员,清贫的她偶尔也会幻想一下上层社会的生活。某天丈夫拿回一张教育部长的请柬,邀请夫妇俩参加一月十八日在教育部大楼举办的晚会。为出席这个上流阶层的交际晚会,玛蒂尔德用丈夫积攒下的400法郎做了一件裙袍,并从好友伏来士洁太太处借了一串钻石项链。在晚会上,玛蒂尔德可谓出尽风头,成为众多宾客关注的焦点,然而乐极生悲,不慎将借来的项链给弄丢了,寻找未果,于是举巨债花36000法郎买了一串相似的项链退还给好友。为此,玛蒂尔德夫妇节衣缩食,历尽艰辛,用了10年时间才将债务还清,而马蒂尔德也因此容颜衰老。故事的结尾是,玛蒂尔德与伏来士洁太太一次偶遇,才得知其丢失的不过是一条只值300法郎的假钻石项链。 当年,伟大的老师教导我们,这篇文章讽刺了玛蒂尔德爱做白日梦,爱慕虚荣追,求享乐什么什么的,揭露了资本主义骄奢淫逸的腐朽糜烂生活和惟利是图的道德观念什么什么的。 今天,老幺不谈主义,只谈事实。 说玛蒂尔德爱做白日梦,罪证为:“…她梦想着那些静悄悄的接待室,如何蒙着东方的帏幕,如何点着青铜的高脚灯檠,如何派着两个身穿短裤子的高个儿侍应生听候指使,而热烘烘的空气暖炉使得两个侍应生都在大型的圈椅上打盹。她梦想那些披着古代壁衣的大客厅,那些摆着无从估价的瓷瓶的精美家具;她梦想那些精致而且芬芳的小客厅,自己到了午后五点光景,就可以和亲切的男朋友在那儿闲谈,和那些被妇女界羡慕的并且渴望一顾的知名男子在那儿闲谈…” 可在老幺看来,这种白日梦谁没做过?过不上这样的生活幻想一下也不行吗?你不是也幻想过共产主义生活么?你不是也幻想过中了一个亿的彩票之后早上买两碗豆浆喝一碗倒一碗的奢华生活么?你不是也幻想过上太空去逍遥几天么?你不是也幻想过跟某电影明星“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过丛林去看小溪水”么?你不是从小就幻想过长大要当大明星、或总统、或科学家、或艺术家、或其它什么牛逼人物么(并时常幻想当了这些牛逼人物之后怎么怎么样景象,还美其名曰:理想)?...而上述又有几个幻想能实现?又有几个人能实现?这些不都是很正常的白日梦么? 老幺老师早就说过:一个人其实生活在两个世界之中:一个是现实世界,一个是幻想世界,幻想世界支撑着现实世界。一个人如果没有幻想世界,不做白日梦,肯定很难有勇气和兴趣过完一生,其活着也如一具行尸走肉。 既然如此,玛蒂尔德做一下白日梦又有什么值得嘲讽的呢?只要没有过度,没有走火入魔变成臆想症。况且,她幻想的那些生活还不一定就是不能实现的白日梦,因为她有实现的机会和资本。比如,她有机会进入上层社会并接触上层社会的达官显贵…;她年轻漂亮,有魅力,又是舞神,如果愿意以色侍人,或许不会比她出生更低下身体健康状况糟糕的乡下姑娘玛格丽特(《茶花女》主人公)差多少,而玛格丽特过的生活可比玛蒂尔德所幻想的生活奢靡多了,有些简直都是玛蒂尔德根本想象不到的;如果她不愿意以色侍人,凭其坚韧不拔的意志和奋斗拼搏得精神也有一不留神就实现幻想生活的可能。 说玛蒂尔德爱慕虚荣,罪证有:为了参加舞会,用丈夫积攒下的400法郎做了一件裙袍,并从好友伏来士洁太太那里借了一串项链… 可要知道,玛蒂尔德做裙袍的钱不是找人借的,不是变卖典当家什换来的,不是买米看病的救命钱…而是其丈夫存起来打算买杆猎枪的闲钱,何罪之有?至于,她从好友那里借一串项链,在老幺看来也是务实的表现,因为她没有超出自己家的正常经济承受力举债或出卖色相或变卖典当家什去买一条,甚至都没想到去买一条赝品,何罪之有?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黑山老幺老家石板村经济不发达,不少家庭子女也比较多,很多孩子根本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甚至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衣服,往往父母穿了哥哥姐姐穿然后再弟弟妹妹穿,一旦要全家出动走个亲戚吃个酒什么的,做客的衣服就得去别人家借(当然都是相互借,自己家里若有一件稍微像样的衣服也会借给别人),也不管合不合身,甚至都不分男女,只要干净点补丁少点就很体面了。而且,在老幺的记忆里,父亲当年有一块“shanghai”牌手表,几乎被邻近几个生产队的未婚青年都戴去相个亲,姚登品家的永久牌自行车也经常被借去打台面,当然,有的甚至连相亲的衣服都是借的。你能嘲讽他们虚荣吗?难道要穿得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去做客去相亲才算不虚荣? 退一万步来讲,玛蒂尔德的所作所为即便是虚荣的,也是适度的克制的虚荣,而老幺老师早就说过:人生在世,适当的有点虚荣心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不太过(比如:武装一身散发着一股浓烈山寨气息的名牌衣服鞋子包包;大热天裹身貂皮大衣,脖子上挂串两斤重的金属链子,腰间别二十个大哥大,手指穿十个翡翠钻戒炫富;卖房卖血整容、见偶像、买奢侈品;挥霍无度讲排场…),因为适当的虚荣会促使人进取、知廉耻、顾脸面。同样,一个人如果连适当的虚荣都没有,也即意味着其心死了,活着也同样如行尸走肉,用四川话说:是死了半截没埋的人才会如此。 有人认为,玛蒂尔德生在小职员家庭,就应安贫乐道守本分,不应该参加上层社会的交际舞会。这又是什么三六九等的混账话?人家有机会有条件参加为何又不可?你不是也有条件要往上爬没条件创造条件耍尽手腕也要想往上爬么?事实上,玛蒂尔德参加这场晚会很成功,也给晚会添了彩:“她比一般女宾都要漂亮,时髦,迷人,不断地微笑,并且乐得发狂。一般男宾都望着她出神,探听她的姓名,设法使人把自己引到她跟前作介绍。本部机要处的人员都想和她跳舞,部长也注意她…她用陶醉的姿态舞着,用兴奋的动作舞着,她沉醉在欢乐里,她满意于自己的容貌的胜利,满意于自己的成绩的光荣;满意于那一切阿谀赞叹和那场使得女性认为异常完备而且甜美的凯歌,一种幸福的祥云包围着她…” 如果没有出意外丢失那串项链,这次晚会或许将是她一生中幸福而值得回味的事,一如刘姥姥进了一回大观园值得津津乐道一辈子。 综上所述,玛蒂尔德所谓的爱做白日梦,爱慕虚荣,追求享乐什么的都是人之本性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嘲讽之就是反人性,假道学,就是一百步笑五十步(而非五十步笑百步),令人莫名惊笑的是这种情况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们的教育之中。 当然,今天也暂时不讨论我们伟大的教育。 接下来,我们再来看看马蒂尔德丢失项链之后的壮举,简直可以说散发着人性的光辉。 自始至终,马蒂尔德都没怀疑过伏来士洁太太的钻石项链是赝品,而且在将该项链丢失之后,也没有想到去买一条假项链蒙混过关;没有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没有耍不要脸矢口否认借了项链;没有死乞白赖所谓欠账不赖账…而是不动声色地举巨债买了一串相像的钻石项链退还。她节衣缩食,历尽艰辛,用了10年时间才将债务还清,而没有偷蒙拐骗,没有傍大款出卖美色,没有自暴自弃…这些都体现了马蒂尔德纯真、正直、守信、本分、自强不息等高贵品质。我们怎么还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嘲讽之批判之?哪里来的理直气壮?反观我们现在社会上的一些家伙,简直跟人家提鞋舔屁股都不配。老幺常想,要是我们现今多一些像马蒂尔德这样虚荣的人,那社会肯定要和谐美好得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至少要提早20年实现。因为所以,老幺要拿起高音喇叭高喊:向玛蒂尔德学做人! 范仲淹曰:微斯人吾谁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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