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卧室
姚湄惊醒,跑出卧室。喝了两杯白水,心跳稍稍有些平稳。白鹜在客厅看书。
午后,阴天,客厅
白鹜:又做噩梦了?
姚湄点头,继续喝水。
白鹜:很可怕?
姚湄摇头,隔了很久,说道:“也不是很可怕,但是很真实。我梦见林梵死了。
我们在聚餐,是一家私人的茶室。很安静。中式的装修,窗棱还没有上漆,阳光透过玻璃撒进茶室,窗户对面是一副踏雪寻梅的卷轴画。我依稀聚会上除了我以外,还有Jane、箐,还有一些模糊的脸庞,不过都是同学。我们聊得很开心,忽然林梵像疯了一样冲进茶室,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滥用药物,有人吓得慌张的跑了。Jane努力的按住林梵的四肢,但她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被他狠狠地甩在一边。箐去扶Jane。我感觉我一直像个局外人,看着这慌乱的一切。
字幕:噩梦 ② / The Nightmare ②
日 ,内 ,茶室
我本来以为我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满脸的慌张和惊悚。林梵努力的蹭到我身边,用一种充满渴望的眼神看着我,说道:“把你的镇定剂给我”
我惊讶的看着他,已经顾不上别人在怎么看我了。
姚湄:我会死的!
林梵:我已经要死了
姚湄:你怎么会知道?
林梵:给我吧
他的眼神已经从渴望变成了求救。我把药盒用力的甩给他。我看着他吃完了我两个月的药,然后再一次全身抽筋,口吐白沫,停止了呼吸。那个瞬间,我醒了。
日 ,内,卧室
在遮光窗帘的作用下,房间内丝毫看不出是白天。姚湄躺在床上,回忆着林梵的眼神。那是一个梦,林梵还好好地,他没有滥用药品。他在国外,海阔天空的应该活得很好吧。
她发了一条信给林梵:hey,还好吧?刚才梦见你口吐白沫,吓死我了。
Daniel没有回复她的信息
日 ,外,江边
姚湄坐在江边晒太阳。春天的风温暖而柔软,她喜欢这样坐着,什么也不想,或者想很多她想法发生的故事。
林梵更新了朋友圈,姚湄点开看。
Van.L:“我要去死了”
姚湄打电话给Jane,Jane说她并没有看到林梵的朋友圈。但是她们都没有打通他的电话。姚湄想,他是不是真的嗑药了?总是有人说,一个人在国外生活很孤独。姚湄也觉得孤独,她为了逃避原生家庭,去了一个很远的城市生活。但他们说那样的孤独不一样,国外的孤独是在国内无法体会的。姚湄想象不到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孤独,林梵不说,即使她问他也不说。她一直觉得像他那样乐观的人,应该没什么过不去的吧。
日 ,外,地铁口
(电话响,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声音有些无力)
“是姚湄嘛?”
“是的”
“我是林梵的父亲,明天我们给他开追悼会”
“您,节哀。”
夜,外,江边
姚湄坐在江边,隔江灯火通明。她一直幻想着林梵还在,只是太忙了。她看着水波里斑驳的灯影,很想跳下去。很想用身体去感受江水的冰冷,感受它们浸入身体后的窒息感,感受身体不断下沉的感受。
她忽然有点想哭。她和林梵认识的时间应该已经超过了他们不认识的时间了。她想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很讨厌他。想到后来他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她甚至忘记了他们为什么会成为好朋友。想到有的时候希望有个人可以陪她吃饭的时候她甚至会想到林梵。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思念,但她从来都不敢说,因为她并不确认,或许这只是漫漫岁月中她真的希望有人陪伴,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自私了。反正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久,好像也不差再多几年时间给她确认这些。或许是某次旅行,或许是等他回国,也或许根本什么都不需要确认。总之,姚湄一直觉得这道题从来不用解,林梵是时间送给她的礼物,最终,时间不仅忘记了告诉她礼物是什么,而且连礼物带都直接打了一个死结。
日 ,外,墓碑前
遗体已经火化了,她只看到一罐骨灰。她到的时候现场只有林梵的父母和Jane。
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到如深渊一般的绝望,但面容却仍然保持着一种礼貌的悲伤。
姚湄依稀记得很久以前林梵说他喜欢粉色,她带了一捧粉色的太阳菊,她一直以为林梵是向阳生长的。
骨灰入土后,Jane对林梵的父母说:“爸,妈,早点回去吧。”
姚湄:“你们结婚了?”(差异的看着Jane)
Jane:”你没事吧?你是伴娘啊?”
姚湄:“什么时候?”
Jane:“前年啊”
姚湄:“林梵不是一直在欧洲吗?”
Jane:“前年他就回来了,你还好吧?”
姚湄:“可是,”她没有继续再往下说,她记得他跟林梵说过,跟谁在一起都好,不要和Jane在一起,她不想从“我们仨”变成“我和你们”这样她会觉得自己很可怜。
Jane:“可是什么,当时我们还一直争论,我们的孩子应该叫你姑姑还是姨妈。现在这个问题也不用争论了。你都不记得了吗?”
姚湄:“所以你有了他的孩子吗?”
Jane:“是的”
姚湄:“林梵为什么突然离开?他是不是嗑药了?”
Jane:“你在胡说什么?他的工作压力太大,连续上了通了十几天的宵。”
姚湄:“那他那条朋友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要死了。猝死还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吗?你说实话,不要撒谎!”
夜,内,卧室
白鹜:“姚湄!姚湄!醒醒!姚湄!”
姚湄:“白鹜,是个梦,对吗?”
白鹜:“是的,一个梦。什么都没有发生。”
姚湄:“林梵还活着吧?”
白鹜:“你又把他梦死了?”
白鹜走去客厅,倒了杯水
“喝点水吧,有时间再去看看吧“
日,外,医院候诊室
姚湄在背单词,一个行为无法自控的中年男人忽然坐到她的边上,凑过来看她的书。一个学生很尴尬的对她表示抱歉,有些嫌弃又有些无奈的拽着中年男人往人少的地方走。
中年男人:可是我想看!
姚湄把书递给他。尽管她内心害怕,但她仍然想保持一种尊重。而且她总是莫名的认为,这些人如果冷漠的对待会增加他们的羞耻感,反而会干出更加可怕的事情,所以他们要什么需求就满足他们什么需求。
中年男人:这个怎么念?
姚湄:Balence
中年男人:巴冷思?
姚湄:是的,你念的很好
中年男人:什么意思?
姚湄:平衡的意思
中年男人:是吗?他又问那个学生
那个学生依然很冷漠的点了点,说道:“是的,Balence,平衡”然后继续试图拉着他离开。
那个中年男人开心的笑着,露出八颗已经泛黄的牙齿,反复的念着,“Balence,平衡,Balence,平衡。”
一个女人匆忙的走过来,使劲拽着那个中年男子往外走,边走边说:“医生叫你现在去3诊室”
中年男人:“现在吗?”
女人:“是的,现在!医生叫你去3诊室!”
中年男人指着学生说:“你说一遍”
学生:“医生现在叫你去3诊室。”
中年男人:"这不一样哦!医生叫你现在去3诊室和现在医生叫你去3诊室,是不一样的!到底是哪个?你说呢?"忽然指着姚湄问。
以姚湄对心理学浅显的认知来看,这个人除了有神经疾病以外,应该是有一些强迫症,如果他不反反复复确认几遍他需要的答案,他应该是不会走的。结果一紧张,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女人不由分说的直接扥走了男人,男人嘴里一直还在念着,Balence,平衡,Balence,平衡......学生像姚湄微微鞠躬,表示歉意。
他们走后,姚湄的泪水忍不住流淌下来。在她很小的时候,她想被她母亲关注的时候,她总是会放声大哭,那时候她母亲告诉她,真正的伤心都是不出声,默默地流泪。多年的经验累积,及时她非常的想哭,在公共场合她也是可以控制住泪水的。
但是那天她真的无法控制,一方面,至少他还有家人陪着他,而她只能自己承受一切结果。另一方面,她害怕有朝一日,她也无法自控。会变得被所有人嫌弃,甚至令人产生惶恐。如果这样,她宁愿早早地死去,留一个美丽的念想给还在的人。
结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姚湄又回到了按时吃药的日子里。或许这就是神经科医生和心理科医生的区别,神经科医生总是会说,你这个不严重,别担心。药还是得吃,按时吃很定会好的。然后给你开一堆副作用轻则头痛伤肝,重则上瘾死亡的药。而心理医生则会鼓励你坚持心理治疗,如果可以坚持就不要用药。其实姚湄在决定去看神经科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自己要继续吃药了,心理治疗太漫长了,太痛苦了。就算是饮鸩止渴,她也不想让那些噩梦一直缠着她。
日,外,江边
姚湄:林梵,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林梵: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姚湄:有些事情,有的选的的话,一定要选自己想选那个。如果没得选,就只能接受事实,面对事实,解决问题。
林梵发起了FaceTime,姚湄挂掉了
姚湄:我马上到公司了
林梵:那你上班吧,我准备睡觉了。
姚湄:林梵,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可以为我感到快乐。因为我终于勇敢的走出了我想走的那一步。我想我的葬礼上的花朵是白色和浅绿色的配色,加一点点橙色做点缀。
日 ,内,诊室
医生:姚湄,最近睡得怎么样?还有没有觉得一直做噩梦啊?
姚湄:还好,但是我还是会在醒来之前的时候感觉有窒息感。就好有人在身上缠了很多层保鲜膜一样。我怎么起都起不来。
医生:来,我把一下脉
姚湄:我总是觉得很困
医生:嗯,这是有可能的
姚湄:而且有的时候我觉得别人不能理解我表达的意思的时候,我会变得很急躁。虽然我一直在克制,但是我依然觉得我很焦躁
医生:是啊,因为你这个脑部结构先天的和别人的不太一样,在这方面是会比一般人辛苦一些。这个你自己要克服一下,不过你这个不要紧的。
姚湄:那那是什么病啊?是不是要定期检查啊?
医生:那个不打紧的,两三年复查一次就可以了。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你这个不严重的,很快就调好了。
姚湄:那我要吃多久啊?
医生:大概一年吧,后期主要是稳定。量会非常少的。我给你先开一个月的吧
姚湄:好的
姚湄想,一个月的量,再加上个月没有吃的药。应该够她体面的离开吧。
夜,内,姚湄卧室
白鹜回到家,姚湄的卧室里一地空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