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比婚礼殿堂见证了更多真挚的亲吻,
医院的墙壁比教堂聆听了更虔诚的祈祷。
但众多医闹伤医事件后,医院还能是救死扶伤、虔诚祷告的圣地吗?
1
12月24日的清晨,许多人准备开始过平安夜了。
而北京市民航总医院却发生了一起患者家属伤医事件。
民航总院急诊科医师杨文在出诊时,被残忍杀害。
医患之间没有纠纷,医生也没有失职,医生坐在工位上,背对门口。
患者家属进门后在杨医生身后提问,没有言语冲突,动作也没有异常。
就如同再普通不过的病情咨询问答。
也正是杨医生对病患家属的信任,始终坐在工位上解答问题,没料到过病患家属会拿出刀,趁其他人不备的时候对她割颈。
另一名医生拉着保安来拦着凶手的时候,凶手依然反复切割丝毫不手软,残忍至极。
一位参与抢救的医生说:
“医院的急诊科门口停着7辆警车,抢救室现场有大量血迹。
杨文医生躺在抢救床上,满身是血,颈部有多处刀伤。
其中一刀砍断了右侧颈全部肌肉,砍断了食管、气管、颈内静脉、颈总动脉,和通往身体的神经,连颈椎骨都断了。”
经过18小时的抢救,杨医生还是不幸去世了。
她没能过完这个平安夜,也等不到跨年了。
杨医生生前的同事,讲述了事发的原委。
总结起来大概是这样的:
病人是95岁的老人,患有脑梗塞后遗症,长期卧床疗养。
杨文医生是首诊,病人送来的时候已经有呕吐、意识不清等症状了。
但家属却签字表明拒绝做任何检查,仅需要输液。
输液后病情没有好转,便指责是医生把病人输液输坏了。
而九旬高龄老太太身体状况本身就不乐观,还有其他重症感染及器官衰竭等症状,治疗希望渺茫。
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但家属心态偏激,不愿意了解病情,也不接受转院或医疗鉴定等建议。
更令人心凉的,是老太太的小儿子,曾威胁过医护人员说老人死了谁都别想活。
想不到最后,真的向医生挥起了刀子。
杨医生没做错什么,只是碰上了充满戾气的患者一家和丧心病狂的凶手。
其他医生呢?
不仅不能有应激反应,还要在充满鲜血的手术台抢救自己的同事,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甚至还要如常为凶手的母亲提供医疗服务,还不能对其他家属感情用事。
“说了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太阳照常升起,我晒到身上可还是冷。
她再也晒不到了。”
2
不久前,杨文医生还发过一条朋友圈。
作为急诊科医师,每天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手术,要看着多少人经历生离死别。
在通宵抢救完一个病人后,她内心的暗流涌动无法抚平。
她的老公便陪她去颐和园散心。
“颐和园十七孔桥金光穿洞”,那一刻她的心情,也在阳光清洗后,翻涌起无数波澜和光芒吧?
可她生命里的那道光,被凶手无情切断了。
害怕生老病死,似乎是大多数人的通病。
尤其是一些起死回生的报道,妙手回春的医术,懂医学的人更是被世人奉为神。
怕死的人,盲目地以为,现代医术可以治愈一切疾病。
都说医者仁心,即使再惨重的伤势,医生都会尽力抢救。
但因为医生的能力被想象得过于强大,便被赋予了一种恐怖的认知:医者可治万物。
当病人无法抢救的时候,当到了回天乏术的时候,那些把医者奉为神的人,便露出了可怕的面目和獠牙,扬言要“血债血偿”。
患者盲目的认知,暴戾的秉性,成为了医患矛盾悲剧的一大根源。
医闹悲剧已经不仅仅是一两件事这么简单了。
山东莱钢医院的李宝华医生被患者家属砍死
邵东县人民医院的王俊医生被重锤打死
哈医大一院的王浩医生被患者家属用水果刀捅死
安徽省宣城市泾县人民医院赵新兵主任被杀……
数字在增加,多一个医者被害,医护行业的人心更凉一截。
这次杨医生被杀的性质恶劣到,许多医护行业的人,已经对这份职业产生了怀疑。
甚至还有正在就读医学的同学说,因为这起惨剧,有了心理阴影,身边很多同学都萌生了退学的想法。
救死扶伤的医者,被心怀恶意的人提刀伤害,每个看客都熟视无睹,麻木不仁。
最让人心寒莫过于,这次恶意杀人事件后,还有人在看病时叫嚣:非要像那位医生一样被杀,你们才会好好看病吗?
逼着医者下跪服务,如何治得了患者?
3
最近重看鲁迅先生的作品。
《呐喊》里有段话:
“......医学并非一件紧要情,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
“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深以为然。
作家冯唐在协和医科大学读了8年,拿了博士之后却选择弃医从文。
《医隐》是他写的一篇关于医生改行的讽刺文。
“我怀着一腔热血踏上行医之路,最后却命丧于自己信仰之下。”
想起几年前刚进入大学的时候,新生举行开学典礼。
医学系和护理专业的同学在不远处的队伍里,举起右拳宣誓。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彼时的他们,对未来坚定而勇敢。
后来,走上医护行业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恐惧。
天生胆小的同学,做了护士,见多了生老病死,每晚依然做噩梦。
做了医生的朋友,除了看病开药,还要每天被重症患者询问:我还能活多久?
无理取闹的患者更是不在少数。
还有许许多多进入医护行业的人,他们也只是普通人,有家庭有生活,也有压力,但更有仁心。
而不是被奉为“在世华佗”又被狠狠踩下神坛的神。
学医,可以救人,但却不能医治人心。
人心坏了,圣手都无法治愈。
而处在高危行业的人,如履薄冰。
如果没有人帮他们伸张正义,没有人给他们一句感谢的话,没有人愿意做个伸出援手的人,没有人愿意维护医护工作者的尊严。
还有人,愿意成为下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
又还有谁,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