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扬第一次到成都的时候,还是一个不温不火的民谣歌手,连音乐人都算不上,很多时候,他只能在地下铁风口处卖唱,偶尔会有几个青春期的小女生扔给他二十块钱。
像他这种穿的不算褴褛也算不上多体面的流浪歌手,大多数都是因为有着音乐梦想但是因为家境人际机遇种种问题不得不在街头卖唱来维持所剩无几的尊严和穷困潦倒的生计。
然而傅家扬是属于那小部分人的,家里面富的流油,比暴发户还暴发户,一米八的身高刚刚好,偏偏还有一张精致的脸,对了,还有像是历尽沧桑的男低音。
在北京那种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不见天日的环境待久了,坐绿皮火车到成都的第一天,他就觉得他可以在这个天府之国待上一阵子了。
他和阿西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
因为同样需要一间廉价实惠但舒适的月租房,两人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熟络起来。
阿西是附近音乐学院大二的学生,基本上没课的时候,都是宅在宿舍写歌,有些发在网上,通过中介,能够拿到一些酬劳。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拿着写歌赚的钱请傅家扬出去搓一顿。
两个大老爷们在一起,无非就是喝喝酒,聊聊不见终日虚无缥缈的所谓理想,喝高了就唏嘘感叹一下操蛋的人生。
阿西比傅家扬矮了一个头,每次喝醉后都是歪着头靠在傅家扬的肩膀上,喃喃自语。他会说很多稀奇古怪让傅家扬完全听不懂的话,但是有一句傅家扬一直都是肯定的,阿西说,他喜欢有腹肌的男人。
其实,在来成都之前,傅家扬听见有人说成都不仅是天府之国,更是天腐之国。
他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像阿西那种爱听重金属音乐,打心底抵抗民谣的伪文艺青年,会在他们合租三个月后那个月色很美的夜晚弹着i'm yours ,略带深情的告诉傅家扬,其实像他这种没腹肌的男人好像也不错。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今晚的月色真美。
而作为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的被眼前二十岁年少轻狂的阿西折服,傅家扬像个傻叉一样的说了句,明天适合洗衣服。
今晚的月色很美,明天适合洗衣服。这个梗一直到傅家扬决定回北京的时候,阿西一直都在笑话。
忘了说,那晚虽说傅家扬没有答应阿西,然而在那之后不出一周的时间,傅家扬就和阿西在一起了。
你们肯定不懂那种日久生情的感觉,尽管是两个男人,那些短暂日子的温存,就在回忆起来的时候,都有种甜蜜如洪水猛兽般的错觉。
阿西觉得傅家扬回到了北京就应该和他断了联系,谁管傅家扬在车站一步三回头的不舍。
阿西又找到新房客,是个大写的直男癌晚期,在知道阿西喜欢男人之后,就再也没敢喝醉过。新房客会很嫌弃将靠在他肩膀的阿西推开,风轻云淡中都掩盖不了尴尬的说,再过一个月我女朋友找到房子后我就搬出去。
每次这种时候,阿西都会觉得,还是傅家扬最好。可是距离他回北京应该有一年零五个月加七天,两人好像真的断了联系,可明明手机通讯录里面号码名称都还是不变的肉麻昵称。
就这样算了吧。阿西这样想着,傅家扬回北京本来就是因为他家里面逼着他回去和哪家黄花闺女相亲,指不定现在已经订婚,或者,结婚了吧。
阿西决定好好的改造自己,至少不能靠网上的中介来出歌了。于是忙的天昏地暗,正是这个原因,导致傅家扬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一度怀疑自己是精神分裂了。
傅家扬一开口就只说了三个字,我想你。
我想你啊,千言万语的埋怨真是都抵不过这句话呢。阿西软下声音,看着远处闪烁的零星灯光,浅浅说道,那你来成都呗。
好。阿西的那句晚安憋在嘴里没有说出口,就听见傅家扬应了句好,电话那头就传来忙音。
傅家扬最后的确是来成都了,不过还带着一个女人,喔,就是他的未婚妻。
阿西陪着笑,和傅家扬,他未婚妻,逛了一天,还不到晚上,他未婚妻就说累,要先回旅馆休息。
阿西本来以为傅家扬会跟着回去,至少应该把他未婚妻送回旅馆。他没有,反而是拿着两张票,拽着阿西去听了赵雷的不大不小也说不清是演唱会还是签售会的几首歌。
其中有一首就叫成都。
阿西搞不清楚傅家扬到底是几个意思,但是那种不能在一起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傅家扬提出要去以前租的房子那里坐一坐,阿西也没有矫情的拒绝,毕竟,这一夜过后。指不定就是真的分离了。
一个月后,傅家扬结婚,半年后,傅家扬离婚。而阿西,一直单身。
傅家扬的电话终于又打来了,这次没有言简意赅的我想你三字,反而是冗长的沉默过后,他弹起吉他,唱的就是赵雷的成都。
一曲完毕,阿西只听见傅家扬说了句,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说这话的时候,傅家扬已经站在阿西楼下了,打开窗户看见裹着风衣站在夜色中的傅家扬,阿西泣不成声,终于等来了。牵着阿西的手,傅家扬又哼起了成都……
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
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你会挽着我的衣袖
我会把手揣进裤兜
走到玉林路的尽头
坐在小酒馆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