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甘小军已经在派出所的门口徘徊很长时间了，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报案，警察会不会管呢，这件事传出去后，村里人会怎么看我？但是转念一想，东拼西凑的15万块钱就这么没了，两个儿子这辈子可能就要打光棍了，想到这，他咬了咬牙，急匆匆地冲了进去。
值班的民警询问他出什么事了，因为太着急，甘小军的话有点语无伦次，不停的用已经发黑的毛巾擦拭着头上的汗水。热心的民警让他坐下，然后拿了一个一次性的纸杯，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递了过去，甘小军接过去后本想放桌上，但是手一哆嗦，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禁不住一个劲的对民警说对不起。
甘小军今年50岁，是驻马店市龙王庙村地道的农民，常年的农田劳作，使得他背已经驼了，眉头和眼角布满了皱纹，头发花白，俨然就像一个老人。别着急，老乡，有什么事慢慢说，民警劝慰道。这时甘小军才渐渐安静下来，喝了一口民警重新接的水，结结巴巴的说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刚娶了一个月的两个越南儿媳妇不见了，昨天早晨老伴叫他们吃饭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只有儿子还在昏睡，儿媳妇却不在了。找遍了村子，也没发现两人的踪影。由于语言不通，担心两个儿媳出什么事，甘小军来到了派出所。
甘小军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先天聋哑人，在医院里听到这个消息时，甘小军如同晴天霹雳，愣在那，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大儿子三岁的时候，妻子生下了二儿子，一切正常，长到五岁的时候发高烧落下了小儿麻痹症，至今行动不便。
眼看着两个儿子到了结婚的年龄，夫妻两人每天以泪抹面，偷偷的哭了很多次，托了很多人给两个儿子找对象，但是一次次的相亲带来的是一次次绝望。是啊，谁又忍心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聋子和瘸子呢！邻村有一个聋哑姑娘，彩礼要30万，想到夫妻两人忙活一年手里挣剩下的钱还不到1万元，只好作罢。
和村里的人聊天的时候，听说临县有几个村子的青年从越南娶了几个姑娘，彩礼才5万块钱。过年的时候，甘小军把媒人张国喜请到家里喝酒，向他说起了这事，问他能不能帮他两个儿子娶两个越南新娘，事成之后，给他1万块钱好处费。
二
张国喜是这一带的媒人，从他爷爷那一辈开始，家里就有人保媒拉纤。到了他这一辈，自然也做起了媒人，也算是子承父业。促成一桩婚事，可以得到几百块的红包，收入还可以，作为增加家庭收入的副业就一直做了下去。
冀中冀南一带近年来盛行高额彩礼，从刚开始的“万紫千红一点绿”，即万张5元，千张百元以及一块翡翠；发展到“旧三金”加上“新三金”，即金项链、金耳环、金手镯加上三斤百元人民币；现在是在以前的基础上，再加上“一动不动，两头老黄牛”，即不动产房子、汽车，身体健康的父母。结一次婚动辄要30到50万，本地人年平均收入不到2万。结婚成了最恐怖的事情，一般的家庭结一次婚，十几年不能翻身。
媒人也就成了这里最热门的职业。
从甘小军家里回来，张国喜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普通的说成一门婚事只有几百块钱，这次要说成了就是一万块啊，顶上自己一年说媒挣得哩！像甘小军家的情况这一带有很多，如果一年能撮合上十几对，那是多少钱啊，自己儿子结婚的彩礼也不用发愁了。
作为祖传的媒人，可自己的儿子到现在还没有娶上媳妇，也有好几家同意把姑娘嫁过来，都是因为拿不起彩礼作罢了。
转头又一想，自己从哪里去找越南姑娘呢，县城都没有去过几次，更不用说千里之外的越南了，恨就恨自己没有发财的命。
邻居陈胜利又过来请他去家里喝酒，在村里很多人看不起他，整年在外年胡混，一年到头带不回来几个钱。他知道陈胜利请自己喝酒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到了出嫁的年龄，他想让自己在这一带寻找一户有钱的人家，把女儿嫁过去。
酒过三巡之后，陈胜利开始吹牛，吹嘘自己在东莞的生活。很多越南姑娘都靠他安排工作，手中的权利大着呢。趁着妻子去端菜，甚至在张国喜耳边猥琐的说起了跟两个漂亮越南姑娘一些床事。
三
陈胜利常年在外打工，在村子里经常夸耀曾在云南河口做过国际贸易，其实就是把中国的小商品倒卖给河对岸的越南农民。
河口隔红河与越南老街市、谷柳市相望，交通便利，自对外开放以来，河口县大力发展口岸经济贸易，与越南老街省建立了良好的经济合作关系。
陈胜利喜欢赌博，经常去KTV找小姐，常年浪迹在外，扔下家里的妻子和女儿，逢年过节回家口袋里剩不下几个钱。
在河口的时候，由于经常出入KTV，认识了KTV老板张姐，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勾达到了一起。张姐的母亲早年从越南嫁到中国，所以张姐经常往来中越两国，对越南当地情况十分了解，母亲所在的村子里十分贫穷，和七八十年代的中国一样。张姐开的Ktv里很多小姐都是她从越南带过来的，近几年，越来越多偷渡过来的人找到张姐，让其帮忙找工作。
后来陈胜利和张姐的事被发现，张姐的丈夫找了几个人狠狠地打了他一顿，并威胁他如果再在河口出现就废了他。此时他也败光了之前借的钱，所以只好找到了在东莞打工的表哥，介绍到了厂子里打工。
突然有一天，张姐联系到了他，看他能否帮忙介绍几份工作，脑子活泛的他就做了中介，把张姐介绍的越南人带到厂子里上班，每个小时10块钱，他抽掉2块作为佣金。好色的陈胜利有时候会对越南姑娘动手动脚，农氏调和黄阮就是经常被他欺负的两个姑娘。身在异国他乡，两人忍气吞声，不过时间长了也渐渐的习惯了，只要有钱挣，自己的家人就不会再挨饿。
四
甘小军两个儿子结婚的那天，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挤到他家来看越南新娘，祖祖辈辈都是地道的农村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异国新娘嫁过来。
甘小军那天放了很多鞭炮，见人就发喜糖和烟。村里人都夸两个新娘漂亮，村里的年轻人挤到婚房里，对着新娘和新郎起哄。
晚上人都散了之后，大儿子甘亮看着美丽的新娘，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一直对着新娘傻笑，按捺不住的扑向了新娘。
二儿子甘飞房中，他问新娘能不能听懂他说话，新娘说起了越南话，两人来来回回说了一会儿，甘飞明白自己的新娘不会说中国话，他用手比划着关灯睡觉，指了指床，新娘点了点头。
这一个月中，两兄弟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的媳妇，甚至晚上去厕所的时候都守在门外。一家人在饭桌上吃饭聊天的时候，甘小军说自己这一段时间总是失眠，让老伴去村里的诊所买点安眠药，睡不着的时候吃两片。两个新娘相互对忘了一眼，继续低下头吃饭。
晚饭后，老伴把药买来了，随手放在了饭桌上，嘱咐甘小军睡不着了就吃几片。
大儿媳妇趁着他们出去，偷偷地从瓶子里拿出了几片。
五
新娘正是农氏调和黄阮。
晚上他们在自己丈夫的水里放了几片安眠药，趁着他俩熟睡逃跑了。
那年陈胜利回到东莞后，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诉了农氏调和黄阮。俩人听了之后，明白这是违法的事，但是做一个月的新娘，就可以分到几万块钱，挣扎了很久，最终在陈胜利的威逼利诱下答应了。三个人计划了很长时间，包括编造嫁到中国的理由，如何逃跑，如何接应。
两人嫁过去后先假装不会说中国话，本来是想晚上趁着上厕所的时候逃跑，或者是去集市上赶集的时候上厕所溜掉，但是两人形影不离，根本没有机会。那天听到公公说要买安眠药，心生一计，把安眠药放在了自己丈夫的水杯里。
计划好后，陈胜利就联系到了张国喜，说自己认识几个越南姑娘，由于越南国贫穷，她们想嫁到中国来，让张国喜帮忙找愿意娶越南新娘的本地村民。
六
两个月后，农氏调、黄阮、陈胜利落网了。
警方在对他们实施抓捕的时候，三人正在临省一个县里的宾馆，商量着如何实施第三次骗局，尝到甜头的他们在骗了甘小军一家后又骗了这个县里两户人家。
警车上，农氏调和黄阮心灰意冷，想到弟弟妹妹和年迈的母亲，留下了悔恨的泪水。人啊，哪有不劳而获，怎么会有免费的午餐。
看守所里，陈胜利的女儿过来看他，隔着玻璃，女儿哭的很厉害，告诉他，她未婚夫毁了婚约，已把之前订婚给的钱全部要了回去。
张国喜被捕的时候，还在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被捕后家里在村子的名声变臭，儿子相亲见了很多姑娘都被拒绝了。
天理报应，丝毫不爽!
后记：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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