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人,就是太恋旧了。”
01
我的手机坏了。
最近它一直卡顿,无奈之下,我只好照着网上帖子,噼里啪啦一通修理。下载、安装、重启——
怎料按错了键,瞬间全部格式化。
再开机时,整个人都懵了。说好的一键修复呢?说好的同步备份呢?可眼前,数据清空,记录丢失,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当时第一反应,是心疼:旧日的合照,散碎的灵感,错过的消息……没了,全都没了。
妈妈在旁,倒很淡定。说,我就在你身边,也没见你珍惜啊。人既然没跑,干嘛为个记录患得患失的?
难过归难过,但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
这些年,社交过剩,信息满载。我列表里一溜公众号,懒得打开,也烦取关;
通讯录一串联系人,知己密友,却无二三……
更别提,角落里那些旧衣、纸笔、瓶瓶和罐罐;还有网盘、收藏夹、备忘录塞满的必读必看必备文。
因为既无“割舍”之能力,也无“重构”之魄力。我所谓的恋旧,不过是囤积欲作祟。
到后来,就好像,我费心买来一张真皮沙发,做了个奇丑的花布罩在外面。等到沙发坐塌了该丢了,却发现,从未好好享受它的触感。
当手机格式化,生活被清空。真正重要的,总会留下;可有可无的,丢了也罢。
我心里的百宝箱,装不下所有的旧。
02
还有些人,算是另一类“恋旧者”。
和他们相处,说来绕去总离不开当年。一提及旧日光环,就像老太太纺纱,扯起来就没完没了:
从过去有多少人追;过去考过多少分;再到斩获多少奖项,搞定多少女神,毕业多少公司抢着要……
起初我挺无语,此类叨叨,怎么尽是些“今时不如旧日好”的焦灼。直到自己外出实习,栽了不少跟头,才恍然:
他们所怀念的,是年少光鲜,是单纯痴念,更是象牙塔中的安逸感。
在学校,最烦也不过几沓试题纸,三两失眠夜。哪像现在,一地烂鸡毛,扫不净,拨不开,凡事都得自己担。
现实面前,回忆是万能的缓冲垫。它无需成本。
若偶尔为之,能解忧,能放空,能宽慰心头之苦;但若沉溺于此,会沮丧,会逃避,会落差感重重。
有时想想:那些消逝了的日子,是否真的那样闪闪发光?又有多少事情,被选择性忽略或是粉饰美化?
别忘了,当年的饭菜一样有地沟油;当年的蔬果一样沾着有机磷。
如今挥别的母校,难舍的知己,回不去的小确幸——何尝不是那时,糟糕的食堂,抠门的上铺,恨不得早日翻篇的庸常?
03
大概半年前,我曾写过女友M的二三事。
她和初恋,从小对门长大,爱情长跑数年。俩人很早约好,毕业即结婚。真到那档口,男友却变了心,覆水再难收。
最开始,她是完全不相信的。
守在他家楼下,买他常喝的咖啡,翻找他的朋友圈,甚至恶作剧般P掉他和新欢的自拍照。
到后来,抽烟、暴瘦、辞掉工作…她一丧就是大半年,整日在回忆里自说自话。
每次聊起M,总是心疼大于遗憾。
于她,回忆就像一瓶石灰散,偶尔服用尚可。无节制地吞食,只会让旧雾弥漫,迷恍了眼前的路。
豆瓣上,也有一个小组,名为“爸妈皆祸害”。
他们对待父母,就如M对待男友:不理解,不释然,不放过。
于是有人习惯性在地上打滚撒泼,哭喊着都是谁谁的错;于是有人破罐子破摔,一旦碰到问题,赶紧迁怒于童年。
我从不否认,原生家庭的重要性。但“所有的错都怨你”,难道不是一种鸵鸟心理?
回望相对容易,改变却很艰难。
有时候,你我没有能力和勇气正视眼前事,便只好把所有劣质情绪,推卸给旧人、旧事与旧物。
“想要拒绝成长,最见效的办法,是让自己永远活在过去。”
04
虽说,念旧是人之常情。
但一味地迷恋,一再地懊恼,其实意味着:你的脑子没有升级,没有重装系统,没有及时清零。
小说《猫的遗产》中,提到了一些很有趣的话题:
就比如,猫的脑回路很简单。尽管一辈子只有十五年,三分之二在梦中,但它们从不失眠。
如果你每天跟踪其中一只,会发现:
哪怕走失街头,它不会为命运的落差而丧气,不会苦苦怀念旧主人。而是快速恢复猎手本性,成为一只大展身手的流浪喵。
在猫咪的世界,“活在当下”,是与生俱来的能力。而人类却需要不断练习。
日语里,还有个词叫いちごいちえ。译成中文,即“一期一会”。
我的理解是,昔日再美,光环再多,莫贪恋。
记忆中的老糖葫芦可能难找了,但街边新开的火锅店也不赖;和他捧着西瓜相视笑的夏天远去了,但一个人的小日子也很好。
毕竟,在这世界上——只有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