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者

如果说,你是人间的烟火,我是渺小的过客,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耀眼的让人想哭,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

我总是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

遇见的一部分叫做缘分,另一部分,叫劫数,有命中注定就有在劫难逃。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夙昔梦见之。梦见将欲抱,忽觉羽翼焦。

春光里,一束束阳光倾泻斜下,沐浴着大地上的一切草木山川。一束光透过绿色的叶子温润着叶下的生灵,他们受尽了阳光最温柔的抚摸,自然在孕育,在生发。

叶下,是一排排乳白色的小卵,或是蝴蝶,抑或是飞蛾。叶上,是挺拔瘦削的叶茎和将开未开的灯芯花,大把大把的灯芯草在张立蓬勃着,似乎在向天空要白云当遮阳伞,在向鸿蒙要无色无味的地盘。

一片绿野中,唯独灯芯草最不起眼,却最入我的眼。

本是葳蕤草中客,最是挺拔插青霄。待到秋后抽芯髓,青灯盏上和油烧。

灯芯草,无畏的长向天空,丝毫不忌讳狂风暴雨,风吹日晒。但它努力保持着庄重,因为叶下有生命。虽然叶上有天穹,它显得有些卑微,但有生命的附着,卑微也显得优雅。

蜻蜓飞舞起来了,在天空,在草上,在树梢,在荷尖。卵变成了幼虫,蠋形。他们在灯芯叶下蠕动,啃食,贪婪的吃着草叶嫩芽。

那株灯芯草被咬的心疼,吃的骨寒。但它不嫌,它似乎明白些什么。

一只幼虫吃透了叶片,它看到叶子上的天空,也看到了高立天空的那束淡白色的小花,在风中微微飘摇,蔚蓝的纯粹的天空下,它成了最好的风景,它成了它梦中的诗。它要爬上去,去拥抱那束可爱的花。

那年夏天,风遇见云,花遇见树,萤火虫遇见星光,而我遇见你。

满天繁花皆不见,只你最是入我眼。其他花儿固然鲜艳娇嫩,那是别人的花,不是我的花。自从我看见了你,眼里就容不下他人。

那只幼虫慢慢的蠕动着,向着叶,向着茎,向着花,向着诗。它吃力的攀爬着,每次只能爬几寸便停下歇息。每当它爬不动时,它便抬头望望那株小花,那恰到好处的姿容,比得上春日的阳光,花间的蝴蝶,月色下的萤火虫和满天的星河。忽然有了动力,它便继续攀爬。夜晚,它抬头看着它入睡,尽管隔着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

可是,越往上茎越细,便越难。细细的灯芯草盖不住它的身子,它便掉了下去。它再回头张望,还可见,便再爬,如是几次。

在向上爬的叶茎上,忽然,它看见了一只花色斑斓的蝴蝶在那株花的头上停留驻足,翻飞起舞,虹吸逍遥。那是它的花儿。

它颤动了几下,把整株灯芯草微微震动。它的头上的两根朝天皱的触角软了下去,像断了风筝的线,在天空中随风坠落。

它想用咬断这株草,它啃了很久,却发现啃不动。

它趴在叶片上出神,望着天空,看着白云,斜视着蝴蝶,似望非望着那株花儿。它不敢,又想。它想变成一只蝴蝶,用短暂的几天寿命好好看着它的花儿,如果它还在。

它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它变成了一个蛹,静卧在草侧。

梦里,它成了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绕着那朵花儿翻飞,雀跃,腾转,扇动。栩栩然不知幼虫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幼虫与。

过了不知多少日月,它破蛹而出,经过短暂的疼痛后,它伸展出了翅膀,触角。在茎叶下停留片刻后,它振翅而飞。

当它凭着记忆寻找到那株灯芯草时,已不见花。花尽凋零,散入土中,不复可爱,不复淡白。它落到地上,嗅着残存的花片,许久许久。

绿草蔓如丝,杂树红英发。无论君不归,君归芳已歇。

它飞过田园,草间,树林,河流。偶尔低头看河,看到的竟然是一只灰色的蛾子!它踉跄坠地,不知疼痛。月色下,它和土地融为一起,不辨你我。

幼虫以长久的爬行,蛰伏,卑微,破茧换来九天的飞翔,它,时候不多了。

等它回去看望那株残留下的草叶时,却发现一片狼藉,灯芯草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个毛楞楞扎手也扎眼的草根。

它飞向了人家,寻找花儿的花下茎。茎有花的清香。

灯芯草的草茎被抽去了芯髓,扔去了草皮,晒干在篦子上。它飞过去趴在灯芯上嗅闻,却被人用一本薄书卷成的书筒打飞。它的鳞毛四处落,如雪下。

夜晚,古铜色的高脚灯盏上,一根灯芯一端插在灯油里,一端处在空中,段中靠在点火盏边。人点燃灯芯,灯芯倏忽燃烧起来。在黑暗的屋子里,那盏灯光格外耀眼,灯芯上的火苗忽闪忽闪,好像在说着什么,也好像在呼唤着什么。

忽然,一只飞蛾扑棱扑棱飞向火苗,绕火三圈,便用尽全身气力扑向那渺小又汹涌的火焰。如此三次,屋里忽明忽暗数次,最后一次,屋内漆黑,不见五指。不一刻,火又亮了起来,而且越燃越大,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飘荡着肉体烧焦的气味,蔓延,四散。

飞蛾扑火,很一般,在一般人眼里。但你们知道飞蛾与火中故事的因果吗?那不是寻死,是执着。那是生命的挣扎,那是追寻它的诗意,那是在缅怀曾经的挚爱,不是火灭,就是蛾焚!

或许,花是火,它要去拥抱它,又或许,花不是火,它要去挽救。

飞蛾扑火时,一定是极快乐幸福的。

能遇见,就很好了。


如果说,你不是人间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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