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车子开在江滨道上,目的地是君爸小时候生活的故地——马尾马限山。
这座小山屹立在马尾半岛,整个山头都被规划成了旅游景区。
十九世纪末期,这里曾居住着一批法国船匠。山上原先有个马江医院,是一座典型法式建筑,窗户是六角形的。
从马限山下来,我们路过了昭忠祠,这是清政府为纪念马江海战牺牲的千名海军官兵而修建的。
马江海战,昭忠祠,国荣国耻,皆于此。
2.
车子经过马尾造船厂的路口,君爷爷念叨:如果能进马尾厂的大门,能再看看就好了!
退休多年,距离上次厂里办的老人节也过去了几年,君爷爷想再回厂里看看。
揣着试试看的心,君爸驱车拐到马尾造船厂的门口。
门前起杆,有一人骑电动车出厂。
君爷爷眼尖,认出了多年不见的“小”同事,他还没退休,领着我们进了马尾厂。
马尾造船厂早已变成当地的旅游景点之一。
如今的马尾厂还保留一小部分修船业务,厂内仍有重型机械,出于安全考虑,厂区暂时不接待散客。
这番,我们能进厂参观,实属幸运。
3.
一进马尾造船厂,只见一个龙门吊,上面印有logo,形似海浪。图形是字母M和W的组合,这就是马尾造船厂的标志。M、W分别是马和尾的拼音首字母。
马尾造船厂的前身,是清政府组建的第一支海军机构— —福建船政局。
我们把车停在外国专家楼前。旁边是一座轻巧的塔形建筑。我很好奇,于是随手拍下这座白色塔楼。
君爷爷介绍,这座白塔是马尾厂的老钟楼。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厂里的工人就是听着白塔钟楼发出的当当声,上工或下工。
七十年代,马尾厂启用了工厂电铃,敲钟人下了岗,白塔钟楼也成了摆设。
走过马尾厂的办公楼,一座座巨型塔吊和龙门吊就呈现眼前。
马尾厂最大的龙门吊,跨度近百米,能起吊200吨的重物。如今,超大型的龙门吊和造船车间都已搬迁至连江县粗芦岛。
90年代以前,马尾厂每建造一艘大船,总会发生伤亡。有的是被铁壁上掉下的重物砸中,有的是不小心从高处跌入舱里。凡此种种的事故,仿佛成了当年各大造船厂的“惯例”。
随行的老同事说,现在可不敢掉以轻心了,安全责任重于泰山。
中国有多个大型造船厂,比马尾厂有名的不在少数。其中有两个著名的造船厂和马尾厂有渊源:一是大连红旗造船厂,现已更名为大连造船厂;二是上海江南造船厂。
君爷爷当年在材料科工作,马尾厂的部分造船材料,如钢板,就是从辽宁运过来的。
4.
我曾路过马尾厂,沿途只是一瞥,并没有身临其境感受这巨型塔吊和龙门吊的恢宏气势。
当我走进马尾厂,听完君爷爷的讲解,我才真正感受到马尾厂厚重的历史风貌。
故地重游,兴奋的心情都洋溢在君爷爷的脸上。
君爷爷对我说,“你今天算是来对了,来值了。没见过这么大型的造船设备吧?”
我对君爷爷说,:“是啊,我今天来值了。爸,今天到马尾厂一游。对我来说,是感受新奇;对你来说,是寻找回忆。”
君爷爷笑着点头。
君爸附和:“这话你说的真对。”
5.
路过船坞时,有个铁皮壳上写着“甲居课”,君爸问君爷爷:“爸,这‘甲居课’是什么意思?”
君爷爷说不知道,退休久了,有些新词都没听过。
随行的老同事说,‘甲居课’是沿用日本造船业的说法。甲居是舾装的意思,课是车间的意思。甲居课就是舾装车间的意思。
我问道,‘西装’是什么环节?那两字怎么写?
君爷爷说,舾字的左边是舟,右边是西。舾装,是造船的最后组装、内装环节。
江边停靠了几艘马船(马尾造船厂的船),码头上,一两个工人正在绕缆绳。
君爷爷临江,一边掐着手指,一边自言自语。
我很好奇,问:“爸,你在算什么?”
君爷爷:“今天是初六,我在算潮汐时间。”
“这潮汐是怎么算出来的?”我又问。
君爷爷:“农历初一、十五的潮汐时间是12点,每天有两次潮汐,一次在上半天,一次在下半天。从初一算起,每增加一天,潮汐的时间就增加八个字(福州话,一个字代表5分钟,八个字就是40分钟)。今天初六,所以潮汐时间大约就是上、下午的四点。”
原来如此。
江边停靠着一艘船,等待修理。
尽管锈迹斑斑,但船身上“马船”二字的白色喷绘依旧清晰可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