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古风】古玩夜话(47)

第四十六章 怒金刚（上）

在佛教中，金刚降魔杵是为降伏魔怨而制的法器，得道高僧一般会执杵降魔伏怪。我不信佛，也不恨佛，对于佛门无嗔亦无喜。不过，对于这把铜制的金刚降魔杵，我却甚为喜爱。它一端为金刚杵，另一端则是三棱杵，中间则是笑、怒、骂三尊佛像。将它拿在手中，会让人不自觉便肃然起敬。或许，以前，它曾在妖魔鬼怪面前大显身手，才会给人如此庄严肃穆的感受。
　　
我几乎能够想象，在这样的佛家法器之中，沉睡着一位须眉如雪的老僧，给我讲述一个关于降服魔怪的曲折故事……
　　
然而，我唤来的灵魂，却非我想象中一般。这的确是一位僧人，不过年纪还年轻，他身着灰色僧袍，黑色僧鞋，颈绕念珠，手执金刚降魔杵，相貌端正且严肃。
　　
我有些惊异，因为他并不似一般僧人，满面慈悲之色。他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凌厉，就好似怒目金刚一般。
　　
“小和尚，你叫什么？”
　　
“贫僧释怀。”
　　
“释怀？无牵挂？若真如此，何必躲在器物之中沉睡至今？你应当和那些得道高僧一般圆寂了吧。”
　　
“法名不过是师傅赐予的，寄托的是他对我的希望。可是，人哪能真的就无牵无挂了呢……”释怀和尚似是对我说，就像是在喃喃自语……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几个年轻的和尚。
　　
老和尚须发皆白，已经有百余岁，但是精神矍铄，在当地很受人尊敬。似乎在当地人的眼中，他就是神明的化身，不仅可以保一方安宁，甚至还会降妖伏魔。孩子们从小便被大人耳提面命，一定要尊敬无心寺里的老住持，要不是他，就没有他们这一方百姓。无论老幼，这里的百姓都知道，百年前，老住持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从外地云游而来，因为此地闹妖怪，人们惶惶不可终日，他便只身一人前去降妖，数日未归，当所有人都认为他已落入妖魔之口的时候，他却又成功地走出了林子。后来，他再也没有离开过此地，而是在当地人的帮助下，就在距山林不足五里的地方，建了无心寺，然后一辈子守在这里，生怕林中再有一类出来找百姓的麻烦。而百姓自然对他也感恩戴德，时不时便会往寺庙之中送东西，所以，虽然这里很小，但是香火却也算旺盛。
　　
老和尚其实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并没有收徒弟，近几年才有了几个小和尚。这几个小和尚是当地的几个孤儿，因为父母亡故，无人照料，所以老和尚便将他们接到了寺中收养。平时虽然也给他们讲讲佛法，不过大多时候不过是针对他们各人的特点任其发展罢了。小和尚中，有一个人最为突出，便是释怀和尚。他不是本地的孤儿，而是有一次老和尚出寺云游时候带回来的，当时，他还很小，什么都不记得。可以说，他是老和尚一手拉扯大的。并且，他天生聪慧，很有灵性，老和尚和他讲佛理，一点即通，并且适合习武，老和尚年纪大了，武力不再，但是凭着几句口头的教授，他竟然自己练的功夫不错。
　　
老和尚极为喜爱他，认为他天生便有慧根，悉心教导了他十几年。
　　
有一天，几个百姓慌慌张张地跑进了无心寺：“住持，不好了，又有妖怪出来害人了！”
　　
“施主莫慌，有什么事情还请慢慢道来。”老和尚依然不慌不忙地说道。他表情平静，似乎并没有被他们的情绪所影响，几个人看他如此，提起的心终于又放进了肚子里。对啊，有住持在，怕什么！
　　
“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家婆娘在林子外面的河边洗衣裳，洗得时间长了些，天已经擦黑了。她正要端着木盆往回走，听见林子里有动静，以为就是野鸡兔子什么的，所以没在意，只是往回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一双绿莹莹地眼睛藏在灌木丛里直勾勾地看着她，吓得她把木桶都掉了。”一个人把妻子遇到的事情讲了出来。
　　
“只是一双眼睛？万一只是大些的狸猫呢？”一个小和尚嘴快，问道。
　　
“你懂啥，在这山里住了一辈子了，能连狸猫和人都分不出来？那眼睛分明就是人的样子，不过是冒绿光的。何况，也不是我家婆娘自己遇到过。”那人又说道。
　　
剩下的几个人连忙点头，证明他所言不虚，并且七嘴八舌将自己家遇到的事情也都说了出来。有人去打猎，却远远看到一阵绿光闪过，然后一个狸猫大的野兽便变成了人的样子，还带着耳朵和尾巴，眼睛还冒着绿光；有人孩子跑到山林去玩儿，结果看到了一个影子一闪就消失了；还有人说，自己打鱼回来，只觉得黑影一闪，一个人形的怪物用利爪向着自己抓过来，他昏倒了，再醒过来，鱼都没了……
　　
最后，他们强调：“林子里肯定是闹猫妖了，现在刚刚开始，它还有所忌惮，没有伤人性命，但是时间久了，谁都不敢保证会出什么样的事情。”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来无心寺里求助老住持了。毕竟，只有他曾经进林子里去抓过妖精。
　　
有人还说：“住持，是不是当初被你打伤的妖精又回来了？”
　　
老和尚立刻回答：“不可能，施主放心，这绝不是当初的那个妖。”
　　
安抚了几个人，打发他们回去之后，老和尚将释怀唤了过来：“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既然几位施主求到无心寺了，那师傅就让徒儿去看一看吧，若是真的，徒儿便绑了那妖怪前来！”
　　
“一心向佛之人，最忌戾气，释怀啊，你明白吗？”老和尚摇了摇头。
　　
释怀十六七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师傅，害人的妖怪应当受到惩罚，我去看看，如果它真的出来作恶伤人，徒儿便将它除掉。”
　　
“那你便去看上一看，不过切记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情，要先回来问过我之后再做决定。这金刚降魔杵你带在身上，若真有作恶多端的妖怪，便用此降服。”
　　
释怀点了点头，应下了。
　　
自从百年前老和尚降妖归来，这片山林便鲜少有人深入了，即便是打猎的人，也不过在林子边缘地带转一转，很少进到林子深处去。释怀第一次来这里，心里自然是有些忐忑的，他小心翼翼地往前面走着，把金刚降魔杵用力握在自己的手中。
　　
走到林子深处的时候，他仿佛听到了一些声音。悄悄地走向前去，拨开矮树的树枝，他探头看过去，却只看到了一个纤细的背影。应当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的模样，若是能够将她毛茸茸的尾巴和耳朵忽略掉的话。
　　
释怀心中一震，林中果然是有妖精的！
　　
因为惊讶，他不小心发出了些声音，那个身影连忙转了过来。果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黄色的衣裙，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不过，她头上有一对猫耳朵，看到他，还抖了抖：“哎呀，有和尚！”说完，转身便跑。
　　
释怀瞪大了眼睛，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不是妖怪吗？为什么这么胆小，见到他就这么跑走了？
　　
没有细想，他大着胆子追了过去，毕竟有着功夫底子，所以很快便重新看到了那个身影。小妖怪见他追了过来，更是跑的飞快，因为好多树枝杂草挡路，她情急之下，化作原形，一只黄色的小狸猫，四脚不沾地地往前飞奔。
　　
就这样，一个逃，一个追，很快便到了丛林的最深处。眼看着没有路了，小狸猫停了下来，然后重新化成人形，一边喘着气一边对他喊道：“臭和尚，你到底要干什么呀，想要累死本姑娘？”
　　
“当然是来拿你这个小妖精的！”释怀哼了一声：“谁让你没事祸害外面的百姓？”
　　
“胡说，我才没有！”小姑娘气得脸色发白，很是冤枉地说道。
　　
“那些村民自己说的，你就是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什么绿莹莹的眼睛，从动物变成人形，对了，你还袭击渔夫，抢走了他的鱼！”释怀一件件将那些百姓说的事情都一一讲了出来，试图用事实说话。
　　
小姑娘脸色由白转红：“我就是有时候去林子边玩儿一会儿，自己在这儿太没意思了，那天我见天黑了，就往外面走，结果一个人在洗衣服，吓得我连忙躲到树后面了。还有，一个猎人看到我，想要追，我怕他抓我，所以才跑远了之后变成人了，觉得既然打猎，肯定是打动物，不会打人……至于鱼……鱼……”
　　
“鱼怎么了？哦，我知道了，你是一只馋猫，见了鱼就走不动了，所以才袭击人，然后抢鱼吃！”释怀这时候倒是没有紧张感了，这个小妖怪并没有攻击性，倒是挺有意思的，逗逗她也不错哦。
　　
果然，一逗，小姑娘就炸毛了：“胡说，那个人打的那种鱼根本就不能吃的，我才拦住他，谁知道他那么胆小，我一伸手他就昏倒了！”
　　
“那鱼呢？你放回河里了？”
　　
“我……我吃了！那怎么了，猫吃鱼是天性，你管得着吗？”小姑娘似乎看出来小和尚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所以胆子也大了些，气哼哼地说道。
　　
“你毕竟是个妖精，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害人？反正外面的人都怕你怕的要命，让我抓你回去。”释怀抱着胳膊，看着小姑娘说道。
　　
“我又没有害他们,我最怕人了，不对，我最怕和尚了，第二怕人！”小姑娘瞪了释怀一眼，嘟嘟囔囔地说道。
　　
“你见过和尚吗？还最怕和尚……”嗤笑一声，释怀对这个可爱的小妖精倒是没有了敌意，只是逗弄一下罢了。
　　
小姑娘低下头闷闷地说：“和尚都没有感情的，见到妖怪，无论如何都要抓住杀掉的。”
　　
释怀听到她这样说，竟从心底生出一种酸楚，强压制住心底的这一丝异样，他开口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才多大，怎么知道和尚有没有感情？再说，你怎么知道和尚见到妖怪一定要除掉？”
　　
“我肯定比你大啊，虽然我刚刚修炼成人形，可是，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岁了！我当然知道和尚没有感情，因为我亲眼见到过和尚除妖的呀。”小姑娘有几分愤愤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