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岁,一场未完待续的修行

当我快要二十七岁的时候,对未来依旧茫然无知。明确的目标与我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恍惚间朦胧一片,总有抓不住的瞬间清明游走。就如同,我荡着虔诚而炙热的船舶,去寻那隔岸一星兀自摇曳闪烁的灯火。这灯火是希望,是梦想。这灯火这么孤独,这么像我。只是这无形中千层的迷雾混淆着我所有的感知,到达的过程是无数次错误的衔接。

十六岁的时候,我背上行囊独自去往远方,去往未知,那是修行的伊始。年轻鲜活的心生长着最纯粹的梦,那梦是茁壮,是勃勃生机,是自以为无法枯竭的恒久源泉,将会支撑我整个人生的生长。

到达北方的时候我想,没有梦想的青春,大概是死去的候鸟,再也飞不回南方艳阳高照的蔚蓝天空。尽管这梦想它卑微,它渺小,它令人嘲笑,可它的的确确的存在过,如此真实,如此深刻。怀揣着这般固执的梦想,年轻的心一头扎进孤独的囚笼,进行着一场漫长而枯燥的修行,这修行是丢弃与拾捡梦想之间的周而复始,也是堕落与重生的短兵相接。任时光渐老,任岁月变迁,我只这一颗赤子之心,虔诚而又久远的修行。

如今,当我静守在这座南方的小城,再次想起北方的时候,脑海里闪烁跳跃的画面,是头顶那方永远晴朗的淡蓝色天空,干燥的空气,以及冬日里咆哮肆虐的凛冽寒风。

在北方的第一个冬天,显得漫长而又枯燥,那一轮悬空的骄阳,萎靡的如同再也散发不出强烈的热量。而那仅有的一丝热量,温柔的照耀的人想昏昏欲睡,便就妄想着如同儿时祖母喂养的那只老猫般,沉睡在粗壮的老槐树下,或是长满杂草的老旧院落。就这样一直慵懒的沉睡,任青春不在,任年华渐消,一场梦,便是整个人生。我在这段长梦里活成极致的幻影,交织成万般的错综复杂,而后随梦消散。待梦醒时,你不在是你,我亦不在是我。

因为一直是在夜间工作,所以直到半年之后,我依旧对这座城市较为陌生。你以为你熟悉的地方总是偶尔在拐角处突兀的转出一条熟悉的街道,亦或一条逼仄而深远的小巷。就如同你的人生,你以为熟悉的漫漫长路,总会在你熟悉一段时生出千万条街道与小巷的阡陌交纵,打断你原本的行走路线。我第一次真切的认识到,这座北方城市庞大到你无法想象,而想起我那熟悉的南方小城,原来如此渺小。而我也如同我那南方的小城般,渺小的如同沧海一栗般,融进这城市宽阔街道上的熙熙攘攘,沉默着前行,不被觉察。

这座城市的夜,几处嘈杂,几处寂静。霓虹、音乐、酒精、香烟、争吵、大声的笑。我在夜里路过所有,不被觉察的,在安宁中埋葬青春,几百个静夜如是。曾几度于明悟中追悔,也几度艰难度过中倍感欣慰。

如今回首过往时,后者始终多过前者,我在无数次艰难险阻的翻越中,感激那份修行中的无数静夜。因此我总是在回忆曾经,尽管这回忆里平凡而又单调,但每次只一出现曾经的那瘦弱,稚嫩而又卑微到极致的自己,此生绝不辜负便变得如夏日里午后的一场倾盆大雨,那般猛烈,那般密集。

记得很深刻的一句话,回忆并不是一个人变老的标志,反复回忆才是。而对视今时的自己,或许无形中正经历无可避免的苍老,与原本该有的生长背道而驰。可若没有回忆,这惨烈的苍白如何让我获取足够的经验,让我去验证与对抗诸多无法遇见的未知。我或许是真的在苍老,只是这苍老,并非肉体的腐朽与精神的枯竭,这苍老,是对过往种种凝结出的更为硕大而饱满的果实;这苍老,是无数次死亡后变异的另类生长。

二十几载的岁月,听过与看过太多的透彻的大道理,从父母长辈的口中,从岁月沉淀中那些圣贤的遗迹里,可却没有哪一条是自身能够去验证的。人生如同指尖的纹络,没有重复的奇迹,所有的奇迹,都在自己双手之间。也许是因为与生俱来的固执,从未学着如同幼小的孩童那样乖巧的,遵循这诸般尊尊教诲,也就一路跌跌撞撞的,蜿蜒前行。那些自身所需的养分,一部分自给自足,一部分无处寻觅。而任何的试图取巧的捷径,都如同他人随手丢弃的施舍,始终无法茁壮。

十几岁的时候,总生出一些难以名状的莫名感,相信未来一定会去流浪,会迷恋孤独,这就如同原本就是与生俱来的宿命般,逃脱不掉的一辈子自我纠缠。然后在陌生的城市独自生活,遇见陌生的人,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之后,背起行囊里永恒的孤寂去往新的,陌生的城。起初滋生出这些感觉时,从未想象过,自己会在一个城市按部就班的生活六年之久,也从未想象过,我那卑微的令人耻笑的梦想,我的所有的对未来的深情期望,从一开始便胎死腹中。

曾经六年的时间,始终重复着同一份工作,单调而又枯燥,这使我觉得,似乎这所有的起始,都是身体里另一个自己编织的弥天大谎。他的巧言令色腐蚀我脆弱而无知的灵魂,一点点的,缓慢的,直至占据所有。他谈论那些繁花似锦的未来,谈论那些的莫须有的却又如同实质的梦想。我听着这些谈论,畅想中似乎什么都没做过,我因此一直在幻想,麻木中在同一个圈子里循环往复,任梦想腐朽变质,任青春苍老,竟也无动于衷,冷眼旁观。我就这样毫不自知的与我希冀的方向背道而驰,渐行渐远。而当有一天幡然醒悟的时候,总觉得还是未到说再见的时候。青春的懵懂无知去后,不应该是残破不堪的满目苍痍。你该庆幸你还留有一颗最初的种子,还能在所有阴霾散去之后,在肥沃的土地上,播种下你曾经所有的希望,然后等一场久违的春雨,用一生的时光,耐心的培育,精心的呵护,从初生到茁壮,从花开到结果。

我想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艰难困苦,所有的改变仍在循序渐进的进行着,我的终点不在此般年岁的光阴刻度停止,我的终点,在远方更远的地方。那里有更多的颠沛流离,更多繁复杂乱的艰难困苦,可这蜕变依旧持续着,这修炼依旧持续着,那恒久的孤独是最伟大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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