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玉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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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23

 

  “佛珠即弗诛,心云你应当谨记勿诛杀生命。”

    心云原本有一串玉佛珠,据师傅说是俗世的母亲给留下的。

    只是在八岁那年的冬天,师傅让心云在寺院里扫雪,心云却用一百零八颗玉佛珠当了弹弓珠,弹无虚发地捉了一百零八只麻雀。

    后果可想而知,心云被师傅罚抄“守口摄意身莫犯,莫恼一切诸有情”一千零八十遍并命他将佛珠全部找回。心云费了两天时间只找到了一百零七颗玉佛珠,唯独那颗主珠却怎么也找不到。

    师傅挥了挥手,让心云陪他一同进去,心云同师傅进入大殿。师傅只是佛像前念经,心云坐在他的身后,托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心云打破了沉默,他问:师傅,玉念珠真的那么重要么?

    师傅停止了念经,转过身来定着眼说:对念珠要有恭敬心,如对圣容,收拾身心。是那种慢条斯理的语气。

    心云接着问,那师傅,那主珠找不到了,该怎么办呢?

    师傅抿着嘴说到,待到有缘日会回来的。

    心云问:师傅,为什么您一定要我记住守口摄意身莫犯,莫恼一切诸有情这句话呢?

    师傅皱了皱眉头说道,日后你便会理解了。

    心云一听,傻笑了一番。

    师傅继续转过身子念经。

    过了两天,心云去寺庙下面的一个村庄化缘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扎了两个羊角辫爱笑的小姑娘。冲心云笑着说,我叫云知,有空我找心云小师傅玩吧。不知怎么的,心云心头猛一震,假装没事人似的离开了云知的家门。

    第二天,师傅找到了心云,说,有个小姑娘说要找你。

    心云立马想起来昨天的事情,急忙说着,我不认识她!

    师傅听了后并未发火,而是笑了笑说,也罢。那便让那个小姑娘走吧。

    心云木然地点了点头。

    师傅让心云出去和小姑娘说。还未到门口,云知就冲到了心云面前,兴高采烈地说道心云小师傅我说话算数吧!

    心云回过神来,看着师傅。

    师傅依然立在门前并不说话。

    心云向后退了几步,我不认识你。

    师傅见了笑了笑,转身离开,说,佛法无边,你且和小姑娘说吧!

    说到这,师傅眼睛里闪了一道光,不过一会儿就消失了。

    晚上,师傅似乎带着一丝愁容。云知注意到了,问,师傅怎么了?

    师傅说,没什么,以后你自然会懂。不过现在,你应当潜心修行。

    我摸着后脑勺笑着说,我会成为和师傅一样的监寺的!

    师傅听完哈哈大笑,嘴里喃喃着,希望如此吧。

    在随后的几年里,云知常常来寺里找心云,师傅并不阻拦,只是会偶然间透漏出一丝担心。

    待心云长大一点时,发现自己对云知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云便去找师傅说,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

    师傅听完后,说,你懂什么是爱吗?

    心云确实不懂,但是从一对来访的香客身上看到过。

    心云说,师傅,不是说色即是空吗?一切皆是空,可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师傅笑了,空即是色,是看你如何感受这世间的。有朝一日你肯定会明白,会体会到。

    那么,那一日什么时候到来?

    我想,不远了。

    师傅,你曾经有过这种感觉吗?

    师傅又笑了,他就是喜欢笑,他说。有过啊!可到最后才发现色即是空。

    我不懂。

    你当然不懂。

    这天,心云把云知送回了村庄,心云要走的时候云知拽着他问道,心云师傅,你未来怎么打算的?想过还俗吗?

    未来太远,打算不来。云知看见心云错乱地数着只有一百零七颗的玉念珠。

    这天晚上,云知没有睡着,于是去院子里散步,很巧碰到了师傅。

    师傅见到心云说,怎么?睡不着?

    嗯。我一直在想你白天说的那句话。

    不用想什么。你要做到守口摄意身莫犯。

    师傅见云知没有说话便说,回去睡吧。

    心云回到厢房便睡了。入睡的很快,心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云知。还梦到了师傅,神色悲恸地看着一位穿着火红嫁衣的女子却转身离开。最后师傅皈依佛门。监寺问他为什么要皈依我佛。师傅说,不是我要皈依我佛,而是我不想既负如来又负卿。

    第二天心云跑去问师傅,什么是不负如来不负卿?

    师傅神色一暗,世间哪里能得双全法呢?

    听了师傅这句话,心云更是一头雾水。却想起了云知。

    随着云知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心云心里不安了起来。又发现师傅却不知怎么愁容。

    心云便问师傅,怎么了?

    师傅没有回答。

    一日,心云去见师傅,师傅盘坐在床上,头耷拉下来,去见佛祖了。

    心云突然跑出了师傅的厢房。

    收拾师傅遗物时,发现了一封信。

    心云拆开了这封信,上面写着,

  “心云,师傅曾经也有过一段很美好的回忆,师傅怕你会重走我的痛苦,所以提前给你写下这封信,我知道应该让你走出这里去找云知,如果与我的结果不一样,你不必当住持。但是如果与我经历的一样,就专心向佛吧。切记,守口摄意身莫犯,莫恼一切诸有情。”

    第二天一早,心云去了云知的村庄。震天响的喜乐却让云知突然难过起来,心云像师傅一样,看着云知坐上了县老爷儿子的花轿。

    当接亲的队伍从心云面前经过时,那颗丢了十年的玉念珠突然滚到了心云的脚前。

    轿帘被掀起,云知望了望心云便又放了下去。

    当心云回到寺庙的这一刻,便清楚的明白,玉念珠回来了,云知却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心云不用再考虑不负如来不负卿,脚踩在这座被风雨侵蚀的寺庙台阶之上,心云才恍然大悟,是自己没有给云知回答啊!

    一下子碰到了右手腕上的一串念珠——一百零八枚玉珠子上都刻着佛家的六字真言,心云摩挲着那个颗失而复得的主珠,上面似乎有着那么熟悉的气息。

    喜乐声传到了山上,但心云却什么也听不到,似乎被那颗主玉念珠紧压在心头,心云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但却怎么也找不着眼泪的方向。

    心云站在佛前,手停在了那个颗玉念珠上面,仿佛看到了曾经。

    心云没有看到未来,好似什么都没有。儿时的梦想变成了现实,还是做了和师傅一样的人,像师傅一样的监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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