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八年的勇,四十二岁,以中年谋生者的身份来到了北京,在丰台区的一个建筑工地干着狗屁不通的水电改造,每天在一个二十多岁年轻人的带领下干活。年轻人颐指气使,趾高气扬。勇被他呼东呵西,不胜其烦。
2000年的勇,二十四岁,躺在海淀区一个学生公寓的床上,怀揣着征服北京的梦想,来到了北京。像许多的大学生一样,年轻有梦,虽赤手空,却无所畏惧。
旧地重游,一晃十八年,犹如一场梦。
电影院正在上映着奶茶刘若英导演的电影《后来的我们》,每当手机中响起那首《后来》的歌曲。
“后来,我们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是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每当有感叹,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缓缓流逝的歌曲中,蓝色忧郁的月光,带着淡淡的伤,洒在了岁月的河水中。低下头,忆起了2000年,他的北漂生涯,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情,竟然是人生中维多利亚时期的爱情,美好而又难忘。
那段时期,青春荷尔蒙分泌比较旺盛。勇不止一次想过与英子相拥而眠。远方高高的建筑物上,电焊发出的蓝色的弧光,穿越城市的绚烂的霓虹和污浊的空气,透进窗子。屋内,浮躁和喧嚣中,弥漫着啤酒和劣质香烟臭袜子还有羊膻味散发的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混杂中能嗅到青春的张扬的热烈气息和细细的体香。寂寞中,传来摇滚歌手许巍演唱的那首《蓝莲花》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
眼前浮现出的戈壁荒滩,孤单的身影迎着漠漠风沙或如血的残阳,勇敢前行。英子和勇就这样慵懒的躺在床上,和衣而眠。绝不可以有肌肤之亲,仅可以尽情的想象对方的美好。英子,像床上一朵盛开的蓝莲花,高傲尊贵,孤冷中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只可以意淫或意会对方的美好,却绝不可以真刀实枪。这种精神层面的相恋,那种美好,竟然会陪伴着勇度过了好多年。
英子的生命需要的是征服,而不是像勇一样的男子。勇对于爱情,像是患上了“精神阳痿”,畏畏缩缩,胆小如鼠。
英子的气质中,带着淡淡的忧伤,那种天生的忧郁,不走进她的内心,读不懂。春花凋零时,她会想到“泪眼看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当勇随意的说出一句“花谢花飞花满天”,英子会随口对上“红消香断有谁怜。”
偶尔,她会黯然伤神。
勇会嘲讽她,“英子,咋的了?现在,又想背着锄去葬花了?你简直就是冷月葬花魂的林黛玉。”
“你才是寒塘渡鹤影的西门吹雪,除了冷,还是冷。”英子抬起头,看着一脸坏笑的勇,不假思索,口不饶人的说。
勇看过英子的自画油像,从那个时候,开始暗暗恋上了艺术天赋犹如鹤立鸡群的她。听到英子的话,接着逗黯然伤神的英子,“你的玉体朕已预览,还是不错的。从今往后,三宫六院的什么娘娘,嫔妃就靠边站了,也别想什么雨露均沾了。有一句什么诗来着?”
“六宫粉黛无颜色。男人啊!都是这副贼德性!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喜新厌旧,贪得无厌,让人讨厌。如果那个男孩喜欢我,就只能喜欢我,不能再喜欢别人。否则,他就等着喝毒酒吧。因为爱情就是一杯毒酒!”英子会笑盈盈的说出这冷的不能再冷的话。
“我的个娘啊!不爱那就是死了死了的!看来,在这个男孩面前,纵然有千湖万泊,也只能独饮你这瓢毒酒了。看来这个男孩好没福气。人世间万紫千红,也只能揽一朵鲜花入怀了。”勇回应着说。
“弱水三千,独取一瓢饮。喝的水多了,不怕撑的慌呀!老把自己想象成什么朕,看来你的脸皮也够厚的。爱就爱,不爱就算。我要是美女与野兽中的那个公主,绝不会告诉她的心上人,那扇门后是美女。我肯定指给他的那扇门,后面会是野兽。让躲在门后饿了几天的野兽,冲出囚笼,把他撕撕吃掉。”
“为什么这样想?没想过成人之美吗?”勇会看着有点愤恨,切着牙齿说出这样话的英子。
“谁让她的心上人背叛了爱情?背叛爱情的人,难道说不应该受到惩罚?何况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公主的爱情,就是维多利亚时期的爱情。阴谋和秘密全在那两扇门的后面。帅帅的小伙儿永远不知道公主会给他指向那扇门。要么爱情,要么毁灭。唉!女人的心思,真是大海里的针。女人的心眼,真是大海里的针的针眼,那么那么的小。看来,往后说啥也不能惹女人,惹了就糟了糕了。惹了,就给你喝毒酒了。”勇若有所思的说。
这个时候,英子会揪着勇的耳朵。开着玩笑,“你快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了呢!”
勇会在英子的武力征服下,龇牙咧嘴的屈服讨饶。坏笑着说。
“成为了你肚子里的虫子不好吗?虫子不听话,就用史克肠虫清把它打下来。铁扇公主肚子的孙悟空,翻上几个跟斗,铁扇公主就听话了呢?光行你们女人给男人喝毒酒呀!”
英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松手。
两人就这样,在蜗室中,斗着嘴,闲暇时光,如窗外的落叶,片片飘零。
英子笑起来尤其的甜美,抿着嘴,嘴角轻轻的上扬。她就像江南水乡一个明媚的女子,娇小可人。勇和英子之间有抬不完的杠,温柔起来,就像一只小鸟,恨不能偎依在男子的怀里。曾经在三里屯出租屋,英子向勇,斌和芬展示了一幅画。
芬是英子的闺蜜,她告诉勇和斌,这幅画,英子画了三年,画了,不满意,撕掉,撕掉再画,她一直想画一幅完美的油画,想纪念年轻的自己。大学三年,陆陆续续的没有画完,拿到了北京继续画。
地下室昏黄的灯光下,单放机里演唱着辛晓琪那首歌《味道》
“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身上的味道,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间淡淡烟草味道,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
英子痴迷地哼着这首歌曲,甜蜜中带着淡淡的伤,让人心神荡漾。
油画渐渐的展开。一张床上,一个女子,静静的侧躺在床上,头戴着花环,刚刚出浴,明眸善睐,坚挺饱满的乳峰耸立在胸前,画面中飞扬着青春的气息夹杂着难以名状的肉体的冷香。女子的笑容娇媚,如煦暖的春日阳光,而眉宇轻锁,似乎隐藏着许多的秘密。
斌逗英子,“这幅油画,画的就是你吧!让俺收藏了吧!说不定以后这幅画成为艺术珍品,一下子能拍卖几千万呢!”
英子只是爽朗的笑着,银铃般。油画中形神酷似英子的女子,还有眼前晃来晃去的英子,竟然分不清那个是勇梦中的英子了。
“斌,你想的倒美!去给我买盘电视剧红楼梦中所有歌曲的磁带就送你。”英子喜欢听枉凝眉。
芬瞅了一眼斌,没好气的说:“啥事都好凑热闹?人家是名画有主,你想什么好事?知不知道君子不夺人所爱!”
斌狡猾的笑着说:“是啊!我们都是正人君子。”
英子轻轻撩了撩斌额前的头发,含有深意的笑着说:“你俩要是正人君子,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还是评价一下这幅画吧!”
“这幅画,美就美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那种好说不出来。只是可惜。。。。。。”勇看着画,略有沉思的说。
“可惜什么?别卖深沉了。快点说。”英子看着勇,催促着。
“蒙娜丽莎的微笑?美就美在大家不知道她微笑的秘密是什么?你这幅画中的美女在沉思什么呢?是不是在想情人?”勇笑着说。
英子轻拍一下勇的额头,嗔怪着说:“瞎想!”
“哦!是画中女子在瞎想。原来是情人太多,不知道在想那一个呢.”勇接上了英子的话。
“死阿勇!你的想象力真丰富,是你尽瞎想。”英子对于勇的曲解无可奈何。
“英子,你的心,就像画中美女的笑,像有一扇神秘的大门。门后隐藏了好多秘密呢!”勇幽幽的说。
“这扇神秘的门在寻找一把钥匙呢!”英子说。
“我能不能成为这扇门的钥匙呢?”勇歪着头,坏笑着问。
“那要看你是不是快乐的阿里巴巴啰?看你是不是个快乐的青年了?”英子说,那个“啰”音拖得好长。
“我在寻找一把钥匙,开启一扇神秘的门。若再寻不到,钥匙就生锈了呢!”勇怯怯的说。
英子没好气的说:“锈了好,烂了更好!谁叫阿里巴巴站在大门前,拿着钥匙,不喊一声“芝麻开门”呢!”
勇悻悻的说,“原来,这个阿里巴巴是有贼心,没有贼胆。他拿着钥匙却没有喊芝麻开门的魔语。嗨嗨!可惜了!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大门的魔语是什么?”
“死阿勇!不告诉你。”英子歪着头,脸上泛着红晕,笑着说。
勇这才知道,一扇门在寻找一把钥匙,而又有一把钥匙在寻找一扇门。而这扇门能不能打开,还在于有无那句“芝麻开门”的魔语,每扇门的魔语却不同。
“只可惜我们只能意淫画中的美女,哪里有真的来的实在?意淫还行,真刀实枪的来,却是不行的。”勇说出后,哈哈大笑。
一朵红云飞上了英子的脸。
“斌,没听说过这句话?天底下没有那个男人不是好色的。好男人都是色而不淫的。”勇笑着朝斌说。
“对,对。英子,芬,俺俩可都是色而不淫的正人君子。虽然说秀色可餐,可是你俩,就像浑身长刺的刺猬,无处下口啊!”斌绽着狡黠的眼睛,坏笑着。
“让你们欣赏画,你们却想入非非。什么意淫,什么色而不淫,什么秀色可餐。还把俺俩说成是什么刺猬。坏阿勇,死阿斌。”英子不留痕迹的自然的轻骂着。
“他们俩坏家伙。英子,不和他们文斗了,要和他们武斗。”芬向英子使了个眼色。
芬和英子开始在出租屋内追打勇和斌。四个人乱成一团,直到隔壁的出租户传来敲墙的声音,四个人才会吐吐舌头,两个男人举手讨饶。
当四个人平息下来,英子笑着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两个胆小鬼,比老鼠的胆子都小。”
胆小如鼠的勇和斌向两位美眉吐吐舌头。英子则不以为然的哼唱起孙燕姿的那首歌曲《胆小鬼》,然后向两位男士调皮的吐吐舌头。
芬美其名曰,“我们这叫以舌还舌。”
勇不止一次想撕裂英子的身体,就像白天撕破夜的黑。撕裂与被撕裂的疼痛,涌上心头的短暂的快感会湮没了它。这种疼和痛,勇懂,英子不懂。独处时,每次潮涌般的快感像巨浪拍打着海崖,潮去后,勇会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死了般的出神。寂寞伴随着漫长的黑夜潜入心境,熟悉而又陌生的英子会潜入他的梦中,一次次的撕裂他,或者一次次的把她撕裂。
大学时,阿勇骑着自行车,英子坐在了后面,脸颊紧紧的贴着勇的后背。风拂起了英子的秀发,发梢淡淡的香味拨弄着勇的心弦。
头发乱了的英子,也会把勇的情丝拨乱。犹如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飘零的花瓣铺满了红红的一地,乱红飞过秋千去呢!
勇喜欢听英子唱歌,尤其喜欢听英子唱《味道》,这首歌她唱出了辛晓琪的味道。“想念你的笑,想念你手指间淡淡烟草的味道。”英子会抓住勇的手,使劲的耸耸鼻子,嗅上几下。
“干嘛今天像泰迪一样?”阿勇笑着说。
“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抽烟?手指间都有烟熏火燎的尼古丁的味道?是不是真的像歌曲中唱的手指间都有烟草的味道?男人是不是都是袜子脏了也不洗?攒了一堆袜子,然后才洗?怪不得一进出租屋,迎面扑来的是浓烈的臭袜子和烟草的味道。那味道是相当的浓烈,而不是淡淡的,能把人熏死。”英子笑着说。
“怪不得男人都叫臭男人!”
“男人大都是这样子。那儿像你?倾国倾城的多愁善感的林黛玉。我甚至怀疑女人都有严重的洁癖。没听贾宝玉说女人都是用水做的,而男人都是用泥做的?”勇又说起了英子像林黛玉。
“你这死阿勇。你和斌拉里邋遢,臭袜子,抽烟,喝酒,除了不收拾自己,啥坏毛病都有,再这样下去,我和芬就不理你们了。”英子撅着嘴嘟囔着说。
在这样插科打诨的玩笑中,勇的心中,情草的种子种下了,发了芽,迎着风,疯长开来,到末了,竟蔓延成了天苍苍野茫茫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勇,斌,芬和英子四人相约去的北京。勇去的晚一些。斌和英子去车站接站。当勇提着行李跟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出站,刚出站口,就在簇拥的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英子看到了勇,使劲的向他挥手。勇看到了在人群中使劲挥手的英子,向她挥了挥手。
英子化了很浓的妆,眼影特别的重,像被人挥拳打过去后,留下的黑眼圈。额头也搽了银色的粉,梳着干净利爽的马尾辫,站在人群中,挥着手,向勇甜美的笑着。
勇看到了挥手的英子,像迷失的航船看到了灯塔。心中一热,泪差点就要涌出来。
“勇,勇,我们在这儿呢!”英子朝勇喊。当提着行李来到了斌和英子前,勇看到了像被人揍过似得,留下黑眼圈的英子,笑着调侃英子:“英子,今天打扮的怎么像大熊猫?能让国宝级的大熊猫来接站真是幸运死了!”
英子拍了一下勇的额头,笑着说:“你这死阿勇!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
假装嗔怪着,“死阿斌也这样说我,说我花的妆像大熊猫。我化这样的妆,样子是不是真的很难看?”说着,接过了勇手中的行李。
勇和斌异口同声的说:“是的。我们还是喜欢你化成淡淡妆的样子。”
后来,再见到英子时,依然化着淡淡的妆,清水出芙蓉,自然而又美好。当闺蜜芬知道了勇对英子的话,笑着对勇说:“死阿勇!你就不会夸一夸人家化的妆。要知道,英子是为悦你而容的。没听说过女为悦己者容啊!死脑筋!”
在英子和芬的口中,勇和斌不知道被她们毙了多少次,每次当她们自然而然不留痕迹的轻骂出“死阿勇,死阿斌”时,俩人的心会泛着蜜一样的甜,那种丝丝的蜜意如沐春风,结果就成了两位美眉对勇和斌特定的称呼。后来,当走过了好多年后,才明白,这种的称谓就是维多利亚时期爱情的特定称谓。这是女孩子对爱人的称谓,也是她们心中秘而不宣却心照而宣的秘密。
英子和芬一块去的北京。
临行前,勇给英子收拾的行李,悄悄的在英子的行李中放下了一份书信。这封信中,勇向英子大胆的表达了爱意,射出了丘比特之矢。后来,当芬告诉了勇,英子打开那份书信的时候,心中是惊涛拍岸卷起了千堆雪。
当芬和斌离开的时候,斌站在了芬的面前,指了一下自己,然后用两只手,在胸前比划了一颗大大的心,又指向了芬。
斌含蓄的让芬猜一猜,这是什么意思。
芬只是低头,含笑不语。
二零零零年的北京,冬天来的更早些,也更冷些。
斌和勇骑着单车,穿过街道,去人才交流会。街道到处都是兜卖盗版碟片的小贩,有的妇女怀中抱着孩子,向行人兜售毛片,灰暗的墙壁上爬满了各种牛皮癣广告。晚上,不隔音的保温板做的墙壁,半夜会传来娇莺粗喘声,让人想入非非,楼下废弃的旧家具或塞满了破被子和蓝衣服的红蓝格子的编织袋散发着污秽的气息。那时的中关村,光明中,总有着幽暗的存在。
来到北京,斌和勇早上买两个烧饼,骑着自行车,匆匆奔波在各个人才招聘会。招聘会上,人山人海,里外三层,摊位前,人头攒动,挤的是水泄不通。有的是公司在做广告,有的是招聘单位与用人单位里外勾结欺骗找工作的,骗体检费,或者是干几天工作就把招聘者赶出去的,写的招聘的职位对于从小城市来的勇来说,有点恐惧。HR,总监,CEO或运营专员,这些新名词让他产生了恐惧。这些岗位明确的标注着本科学历以上。参加了几十场的招聘会,投出去几十份简历,试干了短期的工作,再后来,投出去的简历,如石牛如海,杳无音信了。
勇和斌袋中的弹药越来越少,直到弹尽粮绝,俩人对未来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困惑。
在北京稳定不下来,芬的感情在斌和另一个男孩子之间摇摆。
冬日的一个下午,中国人民大学的门口。天灰蒙蒙的,斌和芬约定在那儿见面,继续还是分手,这是一个问题。勇和斌等了一下午,芬也没来。
熙来攘往的人群中,立交桥头的斌仰头看着天,热泪涌出。“就这样与北京说再见吗?就这样与我亲爱的女郎告别吗?”
勇一直在安慰着斌,他却难过的耸耸肩,泪水直流。
当芬再次出现在勇面前的时候,是在斌失联之后。勇把芬的呼机呼爆了,芬才出现。英子,勇和芬找遍了中关村的大街小巷,打斌的呼机,也一直是关机。找了两天,依然没有斌的消息。
失联的日子里,度日如年,如煎如熬。直到几天后,斌回过来电话,告诉了芬,是因为他在北京大学门口碰见了查暂住证,被收容到了昌平,又被遣返回了安阳收容所,干活,直到他拒绝吃喝,收容所迫于无奈才把他放了出来。
从收容所一出来,就给芬和勇打电话,告诉了他的情况。
后来的那些年,每当听到汪峰演唱的《北京!北京!》《光芒》,勇会特别的伤感。痛苦,孤独,寂寞,难过,悲伤,迷茫,这些体会,是北漂者破茧成蝶的必经过程,在茫茫的黑暗中,靠着心中那束微弱的光芒勇敢前行,无人可替。
斌回来后,工作一直没有找上。勇和斌开始了抄信封的生涯。临时的活,每天从黄页上查找公司信息,往信封上誊写,抄一个信封五分钱,开始了卖字的生涯。抄一天累的头晕眼花,也挣不到五十块钱。
平安夜,出租屋外飘飞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屋内,大家买了菜蔬,羊肉卷,还有平安果!袅袅升起的热气中,开涮!边涮火锅,一边畅想着对未来的梦想。张涵,抿了口酒,那个说着“我们那疙瘩和地球人都知道”东北小伙子,“明年,我要成为搜房网网页设计的主管。”说完,底下了头,眼角闪着晶莹的光。刘扬,明净的额头,齐齐的刘海,一笑起来,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笑盈盈的说:“我吗?文秘,吃的青春饭,在北京没什么大的发展。明年,回家,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掉。”赵琦,山东的一个小伙,送快递也不忘记怀揣着那本卷了皮的泰戈尔诗集,“继续写诗。明年,我要找个出版社出版自己的诗集。”
张海峰,一个大学的同学,端起了酒,一饮而尽。“开一家公司。赚很多的钱。北京女人比较牛逼,娶个北京女人当老婆。”围在一起的朋友们哈哈而笑。
勇和斌,芬和英子,在弥漫着火锅香气的出租屋内,沉默不言,都很落寞。觥筹交错中,勇和斌宁酊大醉,伤感到不能自己。
出租屋外的天空,飞扬的雪花变成了鹅毛大雪。在昏黄的路灯下,几个人簇拥着来到了去颐和园经过的那座立交桥。
勇和英子,斌和芬,相互拥抱着照了一张张照片。站在立交桥头,远远的望去,雪的夜空中,烟花绚烂的绽放,还有传来欢度圣诞平安夜的祝福声。
相互拥抱的两个人,能感受到对方晰晰的气息。“阿勇!我的手好冷!”英子在飘飞的雪花中索索发抖。
勇拉住了英子的手,低下了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朝着英子的手缓缓的呼了出去。呼出的气流在冰冷中如袅袅盘旋的一团白烟。勇拿着英子冻僵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的婆娑着,心却感到了深深的凉意。
英子使劲的跺了跺脚,搓了搓手,站在护栏前,看着远方绚烂绽放而又归于沉寂的烟花,舒展双臂。
“阿勇,我喜欢你!北京,我来了!北京,我不会轻易走!”英子朝着夜空高声的呼喊。
大家看到文艺范的英子,浪漫抒情的痴迷,哈哈大笑。
勇已经接到了家中的电话,父亲已经平安的动过了手术。如果在北京没有稳定下来的话,就要回家成婚了。
勇看着像鸟儿展翅飞翔的英子,悲伤的说:“英子,过完元旦。我就要回家了。北京,不适合我。”
英子呆呆的看着勇,梨花沾雨,泣不成声。英子擦了一下眼角,强装笑颜的说:“我养你呀!别回去了。行不行?”
“英子,在北京,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我怎么去养活你?我真没用。在这儿,我真的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勇抬起了头,看着一片片雪花从虚无缥缈的夜空中飘洒,泪水不争气的从眼眶中涌出。
英子赌气的向前走了几步,回过了头,向沮丧的勇咆哮着,“阿勇!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香车?还是豪宅?看来,你并不真正的了解我。”英子握紧了双拳,向着远方嘶吼。“我只是想找一个男人的肩膀。”
英子掉转了头,凝了凝神,雪中的她,单薄的身子在剧烈的抽搐。
勇愧疚着,看着梨花带雨的英子,哽咽着说:“男人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给你可以依靠的肩膀?英子,我给不了你的将来。我们都在意淫着成功,却没想到每天都被生活强奸着。烟花易冷,英子,我给不了你在北京生活的梦想。真的给不了。”
英子的泪水夺眶而出。“死阿勇!我养你呀!我现在上着班,你再坚持些日子,就会找到工作的。”英子,泣不成声。
勇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暖流消逝过后,涌上来的是浓烈的悲伤,是刺骨的冰冷和痛。
勇背过了身,热泪直流,目光投向了远方。
拖着行李来,向北京宣战,拖着行李走,是向梦想妥协了。
立交桥头,夜空中的雪,漫天飞舞。空留下,孤独的勇,孤独的英子。
简单相拥,互道珍重。风雪中,孑然而立的孤独的英子,立成了勇记忆中一道永远抹不去的风景。
过了些日子,斌接到了家中的电话,母亲因为车祸病危。斌流着泪,收拾了行李,勇送他到了车站,也与北京匆匆的告别。
多年后,英子被岁月的河流卷裹着汹涌向前,勇才迷失的发现,英子再不是万绿丛中的一点红。“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那人,却已不再原处。”相别的立交桥头,车水马龙,而记忆中的英子,却已不再那里。剩下的只有落寞,而她,这些年,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这些年,勇的手机中,每当《味道》《领悟》的旋律响起,他就想起了当初的美好,想起了笑起来甜美的英子,想起了绽放如蓝莲花的她。是她,给了勇维多利亚时期的爱情。
勇不止一次想起,和英子邂逅在人潮汹涌的街头,两个人驻留脚步,回首,然后,英子再坏笑的问上一句:“死阿勇!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多年以后,爱情的烟花缤纷凋零,冰冷成灰,幻为了生活的烟火,柴米油盐,鸡飞狗跳。阿勇的眼里,英子成了寻常的女人,英子的眼里,阿勇成为了寻常的男人。
当明白了男女之间的绚烂始于爱情,平凡却终于婚姻,不食人间烟火的勇和英子终于也成为了饮食男女,与旁人无异了。爱情的焰火,原来敌不过生活的烟火。肆无忌惮缤纷绽放的焰火到最后都输给了烟熏火燎的生活。
芬告诉了勇,英子结婚了。和她结婚的是一个她并不喜欢的男人,后来,她当了母亲。勇,媒妁之言,结了婚,生儿养女,平淡中,走过了好多年。
后来,勇再没有了英子的消息。勇,也从英子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
英子和勇拥有了当初想拥有的,却发现他们再也不是他们了。
后来的勇和英子再没有了后来。
人潮汹涌的街头,鬓角染霜的勇,伫立在立交桥头,再看不到人海中熟悉的英子了。英子如沧海一粟被人潮和岁月裹着向前。原来,维多利亚时期的爱情,勇和英子只是人生旅途中相伴的朋友,只是在孤单寒冷中用口中哈出的热气为对方暖手的朋友。
多年以后,才明白,一转身就是一世。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原来就是双方近在咫尺,手握着彼此的号码,却不愿联系。为的只是想保留着心中当初的美好。
曾经的勇和英子,记忆中只剩下了那夜,漫天飞舞的雪,寂寥中隐约绽放的烟花。想起英子曾经伸出冻僵的手,让勇呼出的热气为她暖手。想把英子紧拥怀中,却发现,英子不再是英子,勇不再是勇。
爱情经得住生死考验,却耐不住生活的烟熏火燎,耐不住柴米油盐,鸡飞狗跳,耐不住平平凡凡,沉默无言。
面包打败了爱情,这就是维多利亚时期爱情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