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悬年》上部 第57章 细微

作者名片：老猫枕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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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言第一个见的是卫雨。

卫雨，女，20岁左右，以驯兽为业，又有哥哥在身边照顾、保护，许言猜测她的性格要么极度腹黑，要么极度单纯。之所以选择她作为第一个谈话的对象，当然不只是因为许言对她性格的猜测，而是她记得自己在说那套博弈论理论的时候，瞥到卫雨头微微下垂、左手轻轻掩住半张脸，许言看得清楚，那是羞愧的表现。所以，要么一击即中，要么找到开锁的钥匙。

许言见桌上的茶点丝毫未动，伸手倒了杯中已经凉了的茶水，重新倒了一杯。

卫雨眼皮微微动了动。

“卫雨。”许言直呼其名，虽然很多人会称呼某某检察长、某某局长、某某处长，貌似给别人戴了个很高的帽子，但许言认为，直呼其名才是对人最大的尊重，名字就该是被别人叫的。当然，这个异世的称呼要么是卫小姐，要么是卫姑娘，前者让许言想到某特殊行业，后者在她听起来就如同卫女孩、卫小妞儿一样，谁会把性别当做一种称呼呢？“想说点什么？”

见卫雨低垂着脸，表情始终淡淡的.

许言笑道：“咱们谈谈人性如何？我本身不是善良之辈，更相信人性本恶，只是大部分人的恶性会被家庭北京、教育程度、理智成长等等消磨殆尽，当然还有不少人的恶性会一直存在。换句话说，成长环境单纯简单，人必善良，而成长环境险恶黑暗，人也会变得仇世。我与卫庄主虽然只见了两次面，但看得出来，他是个重兄弟情义高于一切的人，而且淡泊名利，你在他的万兽山庄长大，如何也不会长成一个罪大恶极的人。所以。”许言顿了顿，“所以，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绑架我？”

许言的话无异于炸弹一般，将一直都低头不语的卫雨炸的抬起来头，满脸惊诧，下意识嚷道：“你冤枉我。”

许言也不和她兜圈子，直接说道：“动物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腥臭味，长期与它们生活的人，身上也难免沾惹到这种味道，臭男人们就不管了，随他臭去，你是女孩，自然爱美，所以用了味道浓烈的香粉来遮盖这种味道，这两种并不十分美好的味道掺杂在一起，就形成了你独特的味道。那日在小木屋，你我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我记得你身上的气味，被绑架后我思前想后，那个引我上钩的女子到底是谁，为什么气味那么熟悉，就在刚刚，你我再次见面，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是你。”

这一切都拜祁菲所赐，她养了一条体型硕大的萨摩耶，即便祁菲爱干净，定期给狗狗洗澡，但许言闻起来，她身上仍有狗的味道。与人生活在一起的宠物狗尚且如此，何况狮虎豹子这样的猛兽？卫雨身上沾惹了动物的骚味一点都不奇怪。

“卫雨，你长期和动物生活在一起，是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而我天生就对味道敏感，既不喜欢香，更不喜欢臭，所以我对你身上那种味道记忆深刻。”说到这里，许言有些晃神，她本人确实不喜欢刺鼻的味道，经过化妆品柜台都会快步而过，原来小拾儿和她一样，对味道敏感。柜子里的衣服并未熏香，不单单是小拾儿不受父亲疼爱、生活简朴，也是因为她对味道的特殊敏感。

卫雨的脸色有些苍白，她那一日特意改变的身形，又是在黑暗中匆匆而过，自以为不会有人认出她来，没想到竟是被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女子认出了，还是因为气味。卫雨不自主的嗅了嗅，只是，当然闻不出什么味道。

许言清楚看到卫雨的小动作，但不拆穿，说：“你不说话也没什么，虽然绑架是重罪，但我也不凭光凭体味就定你的罪。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一念之差，可能会害死万兽山庄上上下下几千人的性命，这个罪过你承受的起？”话已至此，许言自认为无需多言，起身，准备离开。

“你知道我是西蔺人吗？”

许言叹了口气，淡淡说：“南国与西蔺是友邻，我并不认为你是西蔺人就怎样。”

“你生活在京都，家境优越，那会知道生长在边疆的普通人家的苦。”卫雨的眼神如同火焰一般烧着许言的后背，迫使她缓缓转过身，语气中带着些叹息，说：“你说的没错，我衣食无忧、生活无虞，确实无法理解战争之苦。我理解人如同草木一般在狂风暴雨中飘摇的挫败，但我理解不了为了一己之私伤害别人的做法，即便这种行为有确切的理由，我也理解不了。今日，我不与你讨论两国交战、百姓受苦的事实，我只与你谈卫庄主，他将你与你哥哥养大，他是不是就该为了你的一时之私承担后果？”

卫雨眼睛微微有些红，但仍旧咬牙，一句话也不说，许言微微一笑道：“那人给了你什么承诺？为你一家报仇还是保你以后几十年生活安宁幸福？”说到这里许言又叹了口气，其实她极少叹气，自小奶奶就制止她长吁短叹的小动作。

“有一年，我遇到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犯罪嫌疑人是很有势力的人，他手下的兄弟通过各种方法来恐吓我。那段时间，我很害怕，甚至不敢回家，有一天，我祖父母收到一封威胁信，里面自然写着各种威胁、我威胁老人家的话，内容很可怕也很恶心，我那做了一辈子学术的亲人倒是镇定得出乎我的意料，用老人独有的睿智对我说：这件事很好处理，你想想，若你屈服了，你会得到什么，若你不屈服，你又会失去什么。我想了一个晚上，屈服，我或许会得到一时的安宁，却失去了一辈子的信仰，若是不屈服，以我的自卫能力，他们倒也不一定就做得出什么可怕的事。况且，那件事，决定权并不在我。”许言说的很慢，思绪飘到自己遇害的那天晚上，如果暗杀是因为案件，那些人真是过于天真了。这起案件仍旧是要继续审理的，无非是换一个检察官罢了。

也不知道卫雨听没听懂许言在说什么，总之，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卫雨开口说：“是卓知非。”

许言先是一愣，转念一想随机明白了，卓知非已经位极人臣，没有谋反的理由，他教唆卫雨做这件事，当然是明以淙授意，借力打力来打击朝廷的反对势力。如此说来，那一晚上自己被卓知非挟持，应该是他私会卫雨遇到什么意外，不得已而为之的吧。

“你不吃惊吗？”卫雨瞪大了眼睛看着许言淡漠的表情。

许言摇摇头，“政治斗争从来都是如此残酷，卓相应该是向你担保了朝廷会留住万寿山庄所有人性命吧？你以为用你的豹子咬死几个人事情就结束了，只是你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有一头狮子扑向皇帝，事情闹到今天这样不可收拾的程度，你觉得是自己的错，才会羞愧对吗？”与猛兽一起长大的卫雨，还是过于单纯了些。卓知非，那一派温文尔雅，倒是很有手段。

卫雨扯起一抹残酷的微笑，“我哥说你这个人看似无害实际精明能干，你着手调查案子后，我担心事件败露会影响了义父，所以才找人绑了你，若不是卓相来找我，你现在是死是活还说不定。”

许言知道她只是在说凶狠的话罢了，若是要她许言死，直接捅她一刀不更干脆？许言静静地看了卫雨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事已至此，愧疚已经没什么用了？文书就在这里，你有什么话，跟他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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