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迟迟着陆的回信(二) ------手掌心下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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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好!

上封信中,主要聊了上课中,我触摸你们脑袋瓜这一习惯的枝枝末末,可能你看到后会惊呼:

“啊哦!原来是老师的雨露均沾法,还以为是我幸运的脑袋瓜,被砸牛顿的苹果宠幸啦!”

孩子,其实你很明白,世间万物没有绝对存在。我虽然一直尽力的向最大程度的公平努力,但现实中,焦点、宠儿、重点对象、特别关注等角色依然存在。而你就是我带过的上届学生中“特别关注”者之一,这虽然比不了砸牛顿的那个苹果的级别,至少它也算是一个苹果吧!

孩子,你还记得我给你们班上第一节课的内容吗?这又是我一直的一个教学习惯。每年,当我接到一个新的班级上第一节课的时候,一般情况下都不上课本内容,而只讲三个问题。

首先,我会给大家讲读学习政史这门学科,对大家有什么意义。其目的就是要大家明白,课程的设计都是以学生的成长需求为依据的。也就是说,现在大家面对的每一门学科,对学生们人生观的形成、价值观的构建以及责任意识的培养等方面都起着相互补充,相辅相成的作用。因此,偏科或凭喜好选择性的学习,都是一种学习疾病。因为你们现在的学习,还处于基础知识的认知阶段,只有全面了解达到一定的储备时,才能形成符合你自身发展特点的提升性的选择,那应该是你们梦想的大学生活了。

其次,我会告诉大家我的授课方式及相关的要求。关于这个问题,我一向要求时神情都很严肃,你们也会从刚才的轻松会意中慢慢变得沉重起来。对此,我坚信无规矩不成方圆。所以,课堂里没有商量的余地,更谈不上民主性的发扬光大。那绝对是我的地盘我做主。

至于第三个问题,则是我对你们基本素养的期待和行为规范的要求。这是我第一节课的主题,也是我最关注的问题。整个讲解中我一再强调,做人第一,成绩第二。记得我当时是这样说的:

“今天,我们彼此都是陌生的,我现在看到的是一群天真纯洁的孩子,至于你们的成绩我一无所知,也不会有意的去打听。如果说在我们相互的学习中我记住了你,那一定是你的品行留给我的第一印象,绝对与成绩无关。对此,我一向的态度是:如果你有娇娇的成绩,甚至最终走进了令人羡慕的高等学府,而品行恶劣,心性冷酷,在我的眼中你也只不过是一堆垃圾;相反,如果你是一个待人和善,处事温存,心怀感恩的学生,即使你的成绩永远无法光彩照人,但你在我的心目中永远会是个娇儿,自然我会恩宠百倍。”

当时,你们脸上的表情不亚于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各具神态,内容丰富。虽然我的语速很慢,但我的眼睛却像一台扫描仪,紧紧的盯着你们,一遍又一遍的扫视着,其中,你的反应最为特别。

孩子你知道吗?

在我讲第一个问题时,你的表情看上去很茫然,好像我讲的东西离你很遥远,你想抓住却羞愧自己的手臂不够长似得,有些烦乱。

到了第二个问题时,你有些紧张,不时的左顾右盼,暗暗观察着别人的状态。

当我说出第三个问题时,你那黝黑的脸颊上慢慢泛出些不察的红晕,眼神中也出现了一缕欣喜,还适时的挺了挺腰身,很大方的将一脸的坦然尽释于我的眼底。当时,我还一微笑,算是对你的回应。这就是你留给我的第一印象,也因此我第一个记住了你。

孩子,我当时很清楚,要求你们个个立马成为圣人是不现实的。因此,针对你们的行为、习惯及言语我说了许多。尤其对说脏话这一点,我态度很强硬,最低的要求是不要让我听到,否则,我会让你趴在地上把它们一笔一划的写出来。说穿了,就是指我们生活里的那句口头禅。如果非要究其原因,那就是:我也是一位母亲,我也如大家一样有自己的母亲,我也和天下所有的儿女一样,很爱、很尊敬自己的母亲。说到这你们个个会意的笑了,且笑的有点脸红。我也笑了,并且乘兴讲了很久以前的一段“关于找妈妈的故事”。

那时,我住在学校家属区,孩子刚刚两岁多。冬天,老师们都在宿舍办公。一天,我正在宿舍看书,随着下课铃响,九年级四五个男生来到了我宿舍门前晒太阳。

嬉闹间,他们的戏骂先后闪亮登场,你一句我一句不亦乐乎。只是,每一句的开头或结尾总少不了那三个或四个字的口头禅,就像戏台上的角,开腔前后,总会甩甩那长袖摆一仪式,以显出了自己话语的分量似的。

当时,窗外的戏份越是演的呵呵不断,窗内的我则越是忍无可忍,几近七窍生烟,恨不得立马端一盆脏水出去,泼出一群落汤鸡来,以解心头只恨。孩子,说实话,我父母家教很严,从小污言秽语在我们家是绝对不允许的,所以我对此一直很敏感,也甚是忌讳。记得当时,我强忍着自己的愤怒,慢慢来到了那处戏台前,平静的问道:

“你们,谁的妈妈找不见了?”

刚开始,他们显得很疑惑,以为听错了,带着问询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我。我淡淡的、冷冷的又说了一遍:

“我在房子里,听到你们一直在说自己的妈妈,是不是你们谁的妈妈找不见了?”

这次听明白了,一个个像被雷击一下,瞬间石化,瞬间惊醒,瞬间一溜烟消失了,不曾留下一片云彩。

那个冬天,我宿舍门前依旧灿烂千阳,只是,再没有人来找过妈妈。

孩子,看到这,你应该想起那节课,我们的笑声和下课的铃声是一起响起的。

之后,随着我们的渐渐熟悉,你呈现给我的印象也开始立体化。

首先,是你朋友“周公”的次次来访。

好多次,正当我讲的激情飞扬时,却发现你的眼睛早已悄悄的闭上;正当同学们紧张的准备默写内容时,你那葫芦娃式的头颅却蔫蔫的在肩膀上摆动;正当大家在我的口述下,手心已经汗渍黏黏,依然紧张的整理笔记时,你的笔却在“周公”的授意里,画着一道道鬼符……。

因为出现过太多的“正当时”,我的手掌自然也太多次的触碰过你的脑袋瓜。有轻轻的敲击,有重重的一按,也有短暂的停留。这手掌下的情怀,不是放纵,也不是敷衍,而是我的懂得---你不是故意的,你也在尽心的努力。因为我发现,每次你一个激灵之后,眼里总带着满满的愧疚,脸颊总会跟着红起来,至于你那颗葫芦娃式的脑袋瓜,也总是好长时间低垂着,不敢看我……。

另外,孩子,你的字写的确实不敢恭维。我曾在你周围同学间嬉笑过:“如果有一天你成了总裁,你的秘书看到你如此个性的签名,肯定会让美女大跌眼镜的……”。因此,我一再暗示你整理好笔记,记不住内容练练字也是一份收获。那时,你依旧是满脸霞飞的微笑着点头,我依然是轻轻的摸摸你的脑袋瓜离开。

期间,也曾和你有过几次数句的交谈,然,你的话语一直很少,能看得出你想说却又说不出口,不是对我不信任,而是你有些害怕,怕敞开了自己心扉后,无力再去伪装自己的坚强,因为你已经坚强了许久许久。因为懂得,我不曾细问,因为痛惜,我不曾责备。只是想通过我的手掌心,能传递给你一份坚持的力量,带给你一丝理解的温暖。

孩子,如果说我这些细微之处的雨露,你只是均沾者之一,那曾经办公室的一幕里,应该是我对你的“露有独钟”。

那是一个星期一的早晨,当我下课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迎面看到恼怒之至的班主任正与满脸泪痕的你相向而视。

因为很少看见班主任那样的恼怒,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之后,发现你微微颤抖的身躯将满脸的泪珠纷纷抖落时,我又急急的离开。

孩子,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你的周末作业又一次一片空白时,我心里五味杂陈,我坐立不安。有心去平息班主任的恼怒,来护佑你的恐惧和惊慌,却又明白,你的惰性已经成了顽疾,非和风细雨能够治愈,必须的给你下一些猛药了。况且,面对你的成长环境以及未来的人生,这个顽疾将是你致命暗伤。

孩子,我心虽然很痛,却只能默默忍者,不敢再去看你。怕我的一憋会击碎你残存的自尊。不料,准备上课时的我,一个不经意的抬头,正好与你的偷偷寻找猛然相碰,惊愕里,你仅存的那些自尊在我眼前瞬间碎了一地……

大约上课十多分钟后,你轻推开教室门,低哑的喊了一声“报告”,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胸前。

按照我们当初立的规矩,谁上课迟到了,不管什么理由都一律在教室后面,站着陪老师一起上课,这既算是一种提醒方式,也算是对老师站着上课的体验。那天,我为你破例,示意你回座位的同时告诉你坐下上课,然,不知是你没听见还是你执意要坚守我们的规矩,直直的向后走去。当你走过自己座位时,周边的同学如接到了我的“特赦令”而你还不知似的,急的失声叫喊:

“呆、呆、老师让你回座位呢!……快点!……!”

喊声虽然参差不齐,情感却是异曲同工。看着,我心里暖暖的,更是酸酸的。

那节课,你一直没有抬头。

那节课,我相后两次,一边讲课一边悄悄的过去,将手掌心停留在你的脑袋瓜上---你,偷偷抹去脸颊上的泪痕;我,默默的抹去你心头上的泪珠。

本想,当天下午就找你谈谈心,又怕你的愧疚使你不堪面对我。另外,我也想,你是一个男孩子,有些时候,敢于担当、能够担当,需要在生活里适时的磨练。有些事,需要你在慢慢的消化中自己去体味。只有亲身经历了,你才能尽早的懂得,才能铭记于心。所以,和你谈话就变成周末的事。

那次谈话,是借你书写的事顺道进行的。你依然说的很少,我破例也说的很少,只记得我当时站在你面前,双手按着你肩,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话:

“……当一件事发生之后,不论你承受了什么样的后果,只要前提是因你的失误或过错引起的,你就应该有勇气担当,也应该学会担当,不要在别人身上找借口,因为你是男孩子。……”

“……,不要总是低着头,犯错是该惭愧,但改正后需要昻起头来向大家证明,向自己证明。第一次跌倒,人人可以原谅,但第二次、第三次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不再是原谅的问题,而是允不允许。只有对你负责的人才会大声的呵斥你。你是男孩子,你没有理由允许自己背上‘累教不改’的标签。……”

孩子,自那次以后,我很少发现你低着头行走。当然,上课偶尔还会闭上眼睛,书写也还是有点火星文的痕迹,作业也还会留下一些空缺,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毕业那天,你向我道别。站在我面前,微笑里还藏着羞涩,当时,我很想再摸摸你的脑袋瓜,只是感觉够不着了,你已经长大了。

临了只叮嘱你:“好好的,老师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只要有机会,一定要争取去上学。不论将来走什么样的路,记住老师的话:‘不要学坏了’。”

孩子,看到你的留言,很激动,尤其看到你能向老师敞开心扉,老师真的感觉当老师很幸福。所以承诺给你回信,给你解读我们相处一年的点点滴滴。希望你看到后,和老师一起,在感受那段美好时光的同时,努力做一个因自己的存在让别人幸福的人。

好了,孩子,今天我们就聊到这,有机会再聊。

最后,还是那句话:

“有事给老师留言,老师一定会尽力为你排忧解惑”。知道吗?孩子,被别人需要也是一种幸福哦!”

          2016年11月6日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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