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时候,父亲对我说:儿子,你去学医吧?
我反问:为什么要学医?
父亲说:医生好啊,日本鬼子进中国都不杀医生。
我不解地问:鬼子为什么不杀医生?
父亲说:因为鬼子受伤了也需要医生治疗啊!
父亲建议我学医,除了这个理由,还因为当时我有个得天独厚的条件。我姑父刚刚从部队转业回来,他当时是我们县城医院的院长。姑父转业前是南京军区的军医,据说医术十分精湛。
可我就是闻不惯医院里的苏打水味,医生从来都不是我的理想。自始至终,我都没有遵照父亲的期望,而是选择了和鲁迅先生一样的道路,“弃医从文”了。
鲁先生当年弃医从文,是因为他结合当时的国情,认为医病体不如医人心。不从根本上唤起民众的斗志,在积贫积弱的旧社会,是很难改变旧气象变换新天地的。
我生在和平年代,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正进行的如火如荼,我完全有自由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志愿,实现理想。这叫时也,境也。
然而,百年奋斗,鲁先生当年救亡图存的奋斗道路,真的就唤醒全体民众了吗?我看不完全是。今天看到被称为白衣天使的医生竟然被患者家属杀害的新闻,我还是感到十分唏嘘与心痛。
2
事情发生在12月24日早晨6点左右,北京民航总医院,一名95岁高龄患者的儿子,因不满医院的诊疗结果,竟然挥刀残忍刺向女医生杨文,致其抢救无效死亡。这起恶性伤医事件,立刻在全社会引起了轩然大波。治病救人为天职的医生,竟然被患者家属杀害,究竟谁之错?
12月27日,网上流传一位自称是杨文医生的同事写的长文,这位医生把当时事件从头到尾的过程,以及一切的前因后果和细节和盘托出。这位医生首先介绍了患者家属和杨文医生之间的恩怨。
这位患者是一个95岁的老太太,脑梗塞后遗症,长期卧床鼻饲营养,生活质量不高。12月4号杨文医生首诊的,病人来时呕吐、纳差、意识不清,家属签字拒绝一切检查,仅要求输点液,但是输液后病情无改善好转,几个家属就认定是杨文医生输液给输坏了。
事后经过全面检查,发现这位老太太全身重症感染(胃肠道、泌尿系、肺部)并伴有心衰、心肌损伤。 这么大的年龄,再加上这么多的基础病,治疗效果不用医生解释,大家都心知肚明。然而家属竟然无法沟通,他们一家子不接受疾病不接受死亡,每天都会因为一点点的病情变化和怀疑医生的用药,不停的吵闹、辱骂、威胁。
尤其是那个伤人的小儿子,情绪非常极端,总说老太太死了,大家谁都别想活。给医护人员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
没想到这个情绪极端的小儿子真的对医生下了手。这个医生同事至今无法想象凶手的残忍,在杨文医生凌晨五点多伏案工作时,悄然于背后揪住她头发,对她进行猛烈攻击,多大的仇恨,要这么去发泄。
都说医者父母心,医者都怀有一颗仁心。医生也是人,不是神。救死扶伤固然是他们的天职,可是面对重大疾病和患者自身的身体状况,有时候他们也做不到起死回生妙手回春。这世界既缺少灵丹妙药,也缺少神奇法术,把人当神来要求,既做不到,更不现实。
从整个事件的过程来看,患者家属与医生之间,积怨已久。患者家属杀人,也是有蓄谋的报复行为。
医生没有治好你亲人的病,你就要挥刀杀人,这是什么混蛋逻辑。这叫蛮横不讲理啊。我不知道行凶者从事什么职业,假如照他的逻辑,如果他是农民,他种的粮食不够吃,是不是该杀?如果他是打工者,他挣的钱不够花,是不是也该杀?当年日本鬼子还不杀医生呢,他是不是比鬼子还残忍?
治疗未达到预想效果就迁怒杀人?这说的是哪家的理?何来如此大的戾气?救死扶伤的医者,最后却沦为患者的刀下亡魂,这是谁之错? 3近年来,患者频繁伤医事件,医闹事件,经常见诸报端。这到底是我们法制的不健全,还是人心的丧乱?
人性固然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我们对杀人者深恶痛绝,他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医院和医生也许有错,也许他们的医术没有达到理想的水平,不管如何,他们还在积极治疗,你又何至于杀人呢?谁不是父母所生,爹妈所养,你的人性何在?
杀人者固然可恨,那么导致杀人的原因和动机是什么呢?医院高昂的医疗费用会不会是压垮患者家属理智的一根稻草呢?医生和医护人员的态度又是否友好呢?这又会不会是导致事件发生的导火索呢?如果这些都可以排除,那只能定性为患者家属就是一个愚昧无知的杀人狂。
3
患者伤医,绝非个案。我不想针对事件里的某个人做评论,我想探究一下出现此类事件的社会原因何在。活在这个社会的人,基本上戾气都很重。沉痛的生活压力,沉重的经济负担,几乎让每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都喘不过气来。穷人活得艰苦,已是不争的社会现实。
世界上恐怕只有两个地方不会和你讨价还价,一个是医院,另一个就是火葬场。网上一直流行一句话:辛辛苦苦几十年,一病回到解放前。高昂的医疗费用,让很多家庭不堪重负,也演绎了一出又一出的人间悲剧。
前不久,河南焦作一位年仅48岁的男子,在医院被检查出得了冠心病,医生告诉他手术费需要10万元。男人听了以后,一个人默默离开了医院。几天后,家人才得知他已经轻生离世。
冠心病并非不治之症,区区10万元也并非是天文数字,也许只是某个富二代一夜潇洒的酒钱,却压垮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全部生存希望。在贫穷的家庭里,生病是一件奢侈的事。现实屡屡告诉我们,有时候并非人命关天,只与金钱有关。
电影《我不是药神》的上映,直面了我们现实生活广大病患者的真实写照。在病痛面前,生命显得是那么的卑微。有时候,只需要一点点善良的光,就可以照亮整个人性的阴暗。 对于杀人者,网上是一片声讨声,都要求严惩杀人者。社会普遍认为,医生成为了弱者,医生这个职业,已经成为了高危职业。政府也在为保护医生立法。北京民航总医院也加强了安保措施。所有的应急措施暂时平息了一点群众的愤怒声。甚至有媒体打出这样的标题:跪着的医者,医不好病了的人心。 人心固然可医,却不是医者之事。殊不知,大医医国,小医医人。不从根本上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此类悲剧还会继续上演。
如果有一天,我们治病不再需要我们自己掏更多的钱,我们的医学技术更加发达,我们的医疗水平更加先进,我们的法制更加健全,我们的国民也不再愚昧,到那时候,我想,生者当可欢颜,死者亦可含笑九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