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心理公开课的群里,有一位小城青年说,他在家乡小城国企,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有父母在身边操持家务,陪伴在侧,却无法理解自己。他渴望去北京生活,他的父母说他离开他们,肯定养不活自己,只能饿死。现在,他想把这份工作辞了,全家人反对他这么做。以前,他觉得自己很幸福,父母给予了自己太多。现在觉得,很多东西自己都得不到,因为父母觉得不好,不会给他,也不会让他去这么做。
翻看聊天记录,他陆陆续续说了不少话。他的哥哥,从小喜欢在他身上找优越感,以致他长久以来不自信,没有主见。毕业刚工作,家里开始给他安排相亲,让他一定得去。
他那次又跟父母吵起来,然后回房间哭。哭的特别大声,所有人都能听到。他以为自己好不容易熬到毕业了,工作了, 终于没人管了 。现在,居然开始干涉他的感情。
有一次,他被邻居的狗咬了,他的父亲就在防疫站公开骂他。骂他是奇葩,骂他不小心,然后让他去跟邻居道歉。他说,那段时间太可怕了,那个时候,他每天都活的很压抑 ,想死的心都有了,觉得一辈子都不能自由。他今年22岁了。
Echo翻看了他在群里的聊天记录,点开了他的头像大图。头像点开是一个脸上带着伤,嘴角还有一个拉链锁着的少年漫画。个人资料位置一栏,填的是冰岛。
Echo问他,你想要什么,你知道吗?他说,他想去北京。
其他人问他,你养得活自己吗?他说现在的工资养不活自己 ,但是他还年轻,还有时间。没有能力养活自己,可以去学习去进步。
Echo说,自己就在北京。独立要经济独立,精神独立,社会意识独立(爸妈说的不对的,可以不听)。经济是基础,饿死,就不用独立了。
他说,他也想,可是小地方赚不了钱。
Echo说,如果你真的坚定自己是对的,那就按计划去执行吧。第一步是困难的,走出第一步也就没有回头路,只有往前走了。我跟你的计划有些相似,最近准备离开北京。但和父母的决策无关,我已经济独立了。不过是和你一样,走出新的第一步。
Echo说,路边要饭的人并不多,饿不死的。你一直和父母在一起,没有独立经受过外界的风雨。走出去看看以后,自己内心会有新的取舍。
青年说他正在通过线上上课的方式,学习设计,这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跨度。他也在调整自己的心态。
Echo没有在群里抱怨自己的生活。她在群里看到青年面对陌生人时,对外界环境各种压抑的控诉时,她想到了自己。自己和青年一样,内心的恐惧之声时常陪伴心底。
Echo曾经所处的环境并不比青年好到哪里去,甚至更糟糕。在糟糕的环境里,她选择了一种更激烈的方式,来结束不顺心。将近春节的前几天,她被推进了冰冷的手术室,经历了长达半宿的折磨后,上天给她发了一张,继续活下去的通票。
在她去手术室之前,她选择了自我了结。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时,她的心灯寂灭。从这天起,她进入了长达六年的自我封闭之路。她把自己关闭到狭小的房间里,不再跟邻居说一句话。她的家里人甚至不知道她的变化,他们在忙着挣钱,按时给她往银行卡里转账。他们爱她,钱就是爱的证明。
在Echo闭门不出的日子里,她疯狂地阅读和写作。书和纸笔,是她闭口不提的日子里,唯一的情感输出口径。再后来Echo在求学的路上,遇到外向热情的室友,她的内心开始被感染,然后一步步被疗愈。这个过程中,她的家庭不知道她的内心发生了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地给她往银行卡里转账,以明证他们对她的爱。
直到Echo有一天开口对他们说,我爱你们。他们也第一次,告诉她,他们爱她。现在,他们几乎每天会向彼此示爱,告诉对方,我爱你,爱你们。
在我们的家庭教育里,孝,是第一字,百善孝为先。孝的后一字,是顺。孝顺,二字,千百年来作为一个稻草,压倒了我们大多数人。尤其是在我们的世界远远止步于父母的世界,不能分辨,顺的正和邪时,我们天真地以为,孝顺就是不能忤逆,世界上大多数人的论调也是一边倒的。
当你的行为不被世界上大多数所理解,尤其是不能被自己的父母所理解时。你和自己的父母同时发声,这个时候,偏偏又往往是你对一件事最原始的认知阶段,事情成败还需要大量时间结论来验证的阶段。这个时候,除了极少数,心有大格局又有大能量的人,肯出来为你发声。在大多数苟且的视角里,你的行为必然是愚昧的,你不听从父母意见(虽然现实是,父母对你多是呵责)的行为是不可饶恕的。群情激愤时,连带为你发声的人,也会沦为呵责的阶下囚。实际上,我们绝大多数平凡的少年,是不能认识那些有大格局大能量的人的,也更不会有他们为我们发声。
沉默的大多数,是父辈们的无奈。父辈的压抑之下,也有少年的无助。少年和父母是利益共生体,少年在经济未独立前,依赖父母生活下来。父母掌控了少年的口袋,这种掌控感也会由口袋蔓延到心智。在这种掌控感之下,父母和少年就是权威和大众。大众依赖权威发声,权威也会以为自己一直是对的,睿智的。这种思惯性下,两方的心灵拉锯着,越行越远。
如何走出这种权威的掌控感,和压抑的无助感?首先要认清现实。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们现在是否有能力,从经济上独立。只有从经济上先独立了,才有资格说自己独立了。经济基础是生存的基石,如果连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独立。
其次是精神的独立。精神的独立,首先认识到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一套自己的情感和思维逻辑。我们作为一枚社会人,不可避免地会和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同事,朋友,有千丝万缕的差异和联系,我们影响着他们,也会受到他们思维意识的影响。但是,我们不是他们,他们也不是我们。我们的每个想法和决定可以受到一定的影响,但是抉择权在自己的手心里。我们跟他们有同样的社会属性,我们跟他们一样,也有独特的个人属性。不附庸,不隔绝。
精神独立里,可以再分出一个,社会精神的独立。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里,必然要遵循着这个世界墨守成规的法则,我们也是法则创立的一部分。因此考虑问题时,除了个人意识的独立,也要考虑到社会意识的不同。我们的意识包含在社会意识里,也必然会在有意无意中受到各种社会意识的裹挟,影响我们的独立判断。
首先,拥有能够让自己生存下去的基本生存条件,当然,它可以更好。其实,对自己和社会言论有一个基本的判断,让自己的心灵不至于在万千世界里迷失。心灵迷失了,人就会失去方向。失去方向,就不会躲开障碍物,容易一头撞死。
在我们追逐物质和精神独立的同时,我们的脑海里,会时常有两个声音在对话:
“天啊,这太可怕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太差劲了,一定会失败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太难了,太丢脸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
这里面的第一个声音,一直在退缩,推卸,埋怨,责怪,时刻告诉自己,我是一个loser,我不行。第二个声音是它的对立面,它在前行,尝试,鼓励,打气,时刻告诉自己,我是一个奋斗者,我要这么做。
这是我们脑海中时常打架的两个人,也是现实生活中常常发生的对话。这一切,都跟我们内心的恐惧感有关。我们之所以恐惧,退却,是内心缺乏力量。缺乏力量的原因是没有力量,没有力量的背后是负面的力量碾压了正面的力量。我们的心在长期的否定、批判、刻薄里失去了信心。这一切的背后,是我们周围的一切,没有给我们爱。要知道,爱是一切力量的源泉。当我们成年后,面对帅气的男孩或者美丽动人的姑娘时,我们总是想方设法地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自己更好的一面,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完美。实际上,他们面前的我们,往往是更加完美的自己。为什么,我们自己独处时,不能激发自己这样的活力呢?因为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刻,我们内心激发出了爱,爱让我们有力量。爱,让我们笑容满面,爱,让我们超越了当下。
俄罗斯有款叫做“蓝鲸游戏”的自杀游戏流传到了中国,专门挑10-14岁的少年下手。他们的世界观还未成形,心智不成熟,也多缺乏关爱。这样的人最容易下手,也最容易得手。自杀游戏,其实早在蓝鲸游戏进入中国之前,已经默默潜伏了很多年。有的人会组团自杀,多数人会形单影只的离开这个世界。比如活下来的Echo,她是一个人自杀的。
“蓝鲸游戏”出现,让国内人心惶惶。这也折射了一个问题,大多数家庭教育是失责的。我们给了孩子物质的条件,漠视了他们内心的诉求。其实,多数年龄上已经成长起来的成年人,他们内心的实际年龄可能也属于未成年。他们对“蓝鲸游戏”这个名号讳莫如深,当有孩子受害时,他们会遗憾会呵责,却忘记了自己少年时也曾经历的痛楚。忘记了,自己早已成人,时不时向外人抱怨的,也是同样的不能感同身受的痛苦。
我们害怕,我们遗忘,我们呵责,我们痛苦。我们也可以勇敢,可以记得,可以鼓励,可以幸福。
这一切,只需要,我们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时,我们选择正面的声音,用我们这一颗勇敢的心。当我们还不够勇敢时,告诉自己,我必须超越恐惧,才能抵达幸福彼岸,因此我必须更勇敢。如今,我已经很勇敢了。我爱我自己,爱这个勇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