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浮云遮望眼

离毕业已经有隔十五年了,全球的人拥挤过后只剩下鸟巢和水立方还原封不动地遗留在新中轴。站在中轴线上朝南望,四十公里外便是埋葬了二十四代皇帝是紫禁城,城外景山上歪脖子树歪了百年的脑袋。

我每次来北京都会和长安出来喝两杯,他酒量十几年都没个长进,但却爱喝,临走前还要带两罐,劲上来了嘴巴就侃个不停,说家里面的老人,说鳞次栉比的大厦,说中学时追过的姑娘。

每次都要说到女人。

“我说人家都下电梯了,还直勾勾地盯着干嘛?”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到那个下肢纤细的女子消失在视野里。

他脸露不屑:“你往屯里一钻,何况超短裙,鼻血都给你喷一嘴巴。”末了眼睛迷了起来,“你不觉得她很像冉小昙么?”

离开的纤细女子明明只有十七、八岁,小昙明明早就奔三了。八年前他们俩分手的时候把我们这些身边的朋友都震出内伤,人家一气之下出了大陆,长安泡酒馆泡了半年。

“当初叫你去一趟香港找她,你又推搪,现在年年念岁岁想。”

“你不懂,那叫画饼充饥。我有那个饼就好,你要真给我饼咯,我吃完肯定就觉得也没想象中的饱。”

他看我不解,继而道:“旧恋人呢,就是时间越久,越是只记得她的好,忘记她的不好。这种怀念是幻觉,幻觉就别当真。你要真的把糯米当糍粑,你迟早得把胃给磨坏。”

不过这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为逃避?

我对于他是否真的放下过往很是怀疑。

“不放下还可以做什么?人家的小子都不穿开叉裤了。”

当年长安后知后觉地再挽留冉小昙的时候,发现小昙的新男友是西关公子且在商圈豪华地段有间房,自此他就十分鄙夷有钱人和广州人。就此他常说“有钱了不起啊,有钱能当饭吃啊?”

我点点头,表示钱确实能当饭吃。

长平叼着烟45度角望着天边,光线越过帽檐照亮五官,他的鬓角很长,眼睛比化了妆的女孩子都要大,这双慧眼近些年替他瞄准了不少优益的投资,就我知道的明面上的账目来说应该是那西关公子比肩不了。

“那能买得了幸福吗?”他道。

我不知道他指的“没有买到幸福”的人是他还是小昙。

只是回到酒店一想,又觉奇怪,微信问他,你们还有联系?

他未置可否,絮絮叨叨的语音说了十几条留言。

有一句莫名的觉得深刻:人在处理感情问题上还真的有几分贱气,时间日久,当付出变得理所当然,那这段感情便是要到头了。

十几年的空窗期也不是没有找过女友,甚至是想要培养成结婚对象的。只是在他终于累趴,不知情的女友照例发来一个不允许他先挂的视频的时候,他还是说了分手。

我当时在电话里面笑他适合一个人生活,他苦笑没出声。没想到一语成谶。

“想找一个不给我添太多麻烦的人,伴我过一生。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他道。

我直言不讳地肯定。

“所以婚姻是什么?是给自己多添个包袱,多伺候除自己父母外的一个公主?”明知道他的这个问题太有偏执性,我想纠正却不知从哪里纠正。以至于而后我从未再催他寻女友了。

离开北京那天我把车还给他,他说他在朝阳的某个咖啡馆。我很惊讶。

我记得他是十分讲究养生的人,喝茶还好,对咖啡倒是排斥得很的。不过或许他在谈商务事情也说不定。

咖啡馆位于商城广场的二楼,绿色叶桠萦绕着落地玻璃窗,他就坐在落地玻璃窗边的座位。

他的目光有点飘,眼镜不时往窗外瞟。

咖啡馆的街对面是一个连锁的水果店,衬上四色的瓜果,暖色的灯光下小店装帧地异常温暖,女子稍稍探出头,在整理门前的陈列,身后跟着一个圆圆脑袋的小孩。

原本还想笑他“从茶到咖啡,品味见长”的,却噎住说不出来。

崇祯皇帝吊死在景山歪脖子树后,清朝帝王规定所有人途径此处都要下马而行。

数百年后的今天,被称之为“罪槐”的歪脖子树还在这里,那下马步行而过的人,却换了不知多少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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