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棋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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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学期给学生讲阿城的《棋王》的时候，总会让学生重点去读王一生在最后的九局连环、车轮大战中的表现，那棋风那境界，套用文末老者的话说就是：汇道禅于一炉，神机妙算，先声有势，后发制人，潜龙治水，气贯阴阳。每每说到这里的时候，总是很谦虚地对学生讲：我不懂象棋，无法想象这是一种什么境界，有兴趣的同学自己参悟吧。

        这话也对，会下棋并不见得懂棋，对于像王一生那样的人来说，我只能算会挪动棋子而已。只不过，我这个会挪动棋子的人对象棋却是无比地热爱。家里老爸爱下棋，我们姊妹深受影响。当小弟长到十多岁能下棋的时候，便成为我的第一个对手。一遇寒暑假，我们会整日厮杀，老爸是启蒙老师，经常观战，每次棋盘铺好，棋子归位，首先要做的是警告老爸“观棋不语”。可老爸总也忍不住为他的儿女支招，于是有一方立马会呈弱势，将胜者暗自得意，将败者脸色阴沉，甚至码乱棋子，大喊“重来”。再来必有胜败，讲好公平竞争，严禁老爸观战。老爸赔笑，保证缄默，可当再一次下得难分上下之时，老爸俨然忘记他之前说的话，动口动手，指点之后很快会想起什么，于第一时间“逃离现场”。为着一较高低，我们废寝忘食，往往到人困马乏之时依然分不出胜负，那么，明天再下。

       十八岁那年，到一所小学教书，住校的老师不多，学生放学后老师们会在一起闲聊，有一天逮着一个机会告诉同事我会下象棋。话音刚落，教导主任就拿出象棋，说终于有人可以陪他下棋了。我自以为水平还行，因为在小弟跟前我常占上风。于是摆棋布阵，一幅胸有成竹之态，可不想，才走了几步，就被对方封杀得寸步难行；再战，亦败；屡战，屡败；结论是，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那时那刻，羞得满脸涨红，教导主任笑言：“女孩子，能下到你这水平，已经很不错了。”算是安慰。不过，从此不在学校下棋。但是，回家后照样跟小弟厮杀，那些“连环马”、“巡河车”、“重重炮”等都是小弟“传授”给我的术语。之后小弟上学忙了，我考学亦忙了，象棋便在生活中暂告段落。

       后来有了男友，偶尔与之对弈，竟然屡战屡胜，不禁大快人心。从此我的对手锁定男友，也就是之后的老公。上研究生时，功课不忙，每个周末，必与老公厮杀，而他的棋艺似乎大长，我若想赢非常吃力，不过心里还是老大的不服气。那时年轻气盛，常为小事争吵不休，吵到最后即使老公说一百个“对不起”也无法让我消气，这时老公总会拿出象棋，说他何时何时故意让我，说他某时某时新学一招，若是不服，就来一试高低。架不住老公三拉六扯，我们的“车马人生”再次拉开序幕，于是乎，之前的所有不愉快尽在脑后了，特别是此时若能连赢几盘，那得意劲就别提了！研究生临近毕业的那半个学期，别人忙着考博找工作，我与老公则是偷闲下棋。记得当时去绵阳的一所高校，包里还装着小小的象棋，愉快地消磨了火车上多余的时间。前年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发现了这盒小象棋，后来被儿子当玩具扔得找不到几个子了。

        有了儿子之后，象棋再次沉寂。儿子十个月时，为了顺利断奶，母亲带儿子回了老家。那几个月里，除了想念儿子之外，似乎是全方位地解放了。于是找出象棋，“重操旧业”，可是已经没有人陪我下了，小弟已工作，老公常加班。失落之后，突发灵感，为何不在网上下呢？那些日子里，下班回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电脑，匆忙吃上几口饭，就进入了车马世界。下了三、四百盘之后，我的头衔还是“草民”，输赢对半，遂觉出不妥，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我得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于某一日，在书店买了本《象棋实战技法》，认真研习，无奈上面的车二平五、炮八进五、士五退六等走棋模式，我看一会儿脑袋就乱了。后来想出办法，摆好棋子，边看书边实战，自己与自己下，这样很费力，不过为了提高棋艺，我在所不辞。为了检验效果，几日之后的一个晚上，强行拉来老公与之较量，结果不太满意，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把他杀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可我愈挫愈勇，继续研习。那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我睡觉是棋、醒来是棋、做梦还是棋，老公“叹为观止”并恼怒不已，他怀疑他的老婆出了问题。我自知理亏，便讨好老公，求他允许我“疯狂”一回，并保证过了这段日子，一切都好。果然，两个月之后就好了。其实是被迫的，该评讲师职称，我得赶着写文章。说撂下也就撂下了！

       去年冬天，在淘宝上偶然发现一款很漂亮的象棋，木制的盒子可当棋盘，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立即购买”。几天后象棋送了回来，老公下班后立即邀其对弈。因为之前已“疯狂”过，这时的我“淡泊”多了，无论胜负，均不恋战。不过，老公自此有了法宝，如果某一天我心烦、情绪不好，他准会“叫嚣”着下棋，而我，则永无例外地积极应战，哪怕当时已是凌晨。与老公下棋的最大好处是他绝不会偷袭我，在吃我的车、炮、马等或者将我时都会提前告知，这样我就避免了不必要的失误，基本可以做到“落子不悔”。而网上下棋就不是这样，我下棋速度快，有时失误会把车直接送到人家的马蹄下，这时赶紧点“悔棋”，可反馈过来的信息是：对方不同意悔棋，气急，直接点“认输”，离开房间，再觅棋友。寒假在网上下棋若干次，胜者十之一二，很是失落。近日反省，终有结论，于昨夜与老公深谈，很悲痛地告诉他：“我下棋十余年，棋艺不长，到如今撑死也只能算个初级水平。”老公以为我终于认清了自己，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其实你下得挺好的。”我说经过几日反思我终于知道我的水平为什么总不见长，老公问何，我一字一顿地说：“那是因为你这个对手太差”，“俗话说：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可取乎其下呢？哈哈……”老公恨极，瞪我却无言。而我，心花怒放！

       其实，象棋之乐，就乐在有一个跟你水平相当的对手，对象棋有着同样的兴趣爱好，闲暇之时切磋一会，小小棋盘，方寸人生，欢乐尽在其中。如今，儿子已能识全棋子并会摆棋，在我这样酷爱下棋又水平不高的妈妈的熏陶下，不知道他将来的棋艺会怎样，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肯定会超过他娘。到那时，我和他爹联手下他一个，应该不会会输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