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稻草人

第一章 漂流瓶

    风雨夜,稻草人再也坚持不住了,一阵狂风中啪的一声响,它倒在了深水渠中。身体不断地被雨水灌湿又不断的下沉,它抓不住救命稻草虽然它就是稻草……

    张翰铭躺在宿舍的一张床上看着电子小说,他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下窗外发现夕阳金色的余晖肆意地涂抹在阳台脏乱的地板上和洁白的墙壁上。不禁想到,去年这时他发现的一个秘密。那是一个他遗憾至今,痛苦至今,但却又舒畅无比、不经意间知道的秘密。那时的今天,夕阳的余晖更多的是浓厚的血红色而不是这时的暖金色。那天晚上,他也要一个人在宿舍里睡觉,孤单落寞,不觉失落。其实也无所谓,那时他想。他本身就是一个不怎样合群的人当然,孤僻一直像个老友一样经常陪着他。未曾舍离,未曾断绝。

      乱风撕打着玻璃窗,他放下手机看看他们。黑暗中,他的舍友们正在剧烈地敲打着键盘和鼠标,不时冒出一两句他不懂得游戏术语。似乎,他们不在一个世界上,但时间总是一致的。四年,于他于他的舍友一致。他本人对游戏不感冒同样对玩游戏的他们也不感冒。宿舍里也有不喜欢玩游戏的只是也不算合得来。他们的关系就想擦肩而过的众生一样,默默地相遇,静静地走开,没有什么不自然。他感觉这关系就像世间一样让人反感而恶心而……

      那个星期六的夜晚如约而至。叶藏的故事告一段落,他退出了小说的阅读。

    白皙的食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看了几眼消息又划了几下打开了漂流瓶的功能。这个功能是他最近比较常用的,他似乎想在这发现些有趣的事,一些平常不常看到的事。戳了几下打捞漂流瓶,什么也没有捞到除了褐黄色的海星。他又戳了一下发现个瓶子。有些期待的打开看:这被堕落了的夜,何时破晓啊……翰铭看到这时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他突然想给他(她)发个回信,这在以前是没有的事。也许是发现别人生活中不如意,让他很释意。

      他回信到:怎么,你也被生活给非礼了。不过对你是怎样被非礼的和你被非礼时间长短我感到很好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就和我分享一下吧!反正你也就这样了,何不让我快乐一下呀!他这样想着。然后又发了几张笑脸。这些笑脸似乎都弥漫着讥笑和鄙夷的味道,活像极了一副小人的嘴脸和一张黑猫撒旦般的古怪脸庞,流露着生活嘲讽的语气。他似乎没注意到,他不经意间把他的生活状况也表露出来了。他知道他(她)回信的可能性比较小,还是很期待他(她)的回信。虽然这信内容可能是不友好的语言,甚至包含着许多或者都是对他个人或者对亲人例如他母亲的否定性和侮辱人格的词汇描述,但他还是期待着。这感觉就像骂完人后,等待着被骂。

    写完这些句话,他感到许多的欢愉和莫名的兴奋。退出后又看起小说来了。然而,他发现自己过于期待回信而无法集中精力看书。他打开微信查看消息,发现还是原来没读的几条垃圾信息。这种感觉就像等待考试铃声响起的小学生,并且这一场科目是自己擅长的,兴奋但有些担忧和忐忑。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新信息发过来了……

第二章 循环梦与现实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用些微颤的手指再次点开微信,发现是舍友“二明”的消息。大概意思是:他们在网吧通宵,别等他们了。明早,他们打算去不远的一个景区游玩,并问他去不。看完后,这也在意料之中,遂回复到:我知道了,我不去玩,有事call我 笑脸。不觉失落,小说是看不下去了,总要找些东西消磨时间呀!搜了《楚门的世界》看看,也许太累了,竟看了没多少就把它缓存着放在了书架上。兀自翻个身,打个哈欠睡了。

      梦里,他在一叶扁舟上。天空灰蒙蒙的,周围的群山和建筑是灰白的,空中飘落着细小而绵柔的雨丝。雨点落在身上并无一点凉意相反却有一丝温热,绵绵细细,飘飘落落,沾衣欲湿,轻抚衣襟无一点湿感。不觉低头望水,水很清,似乎能一眼见底,但奇怪的是湖底的乳白色的光晕映着水面混混的,令人感觉不真实。

      少倾,湖面雾气渐浓,前方的不远处一抹昏黄的灯光渐渐清晰了,那是一尾渔船 。船上站着一袭白色短裙的女孩,渐进渐近。女孩背对着他,奇怪!怎么这身影越近越不清晰,他暗念道?着急的向前走了几步,不料脚底一滑飘叶似的跌落水中,连呛了几口水,但这时那船离得最近。他抬头看去,愈发的模糊不清了仿佛眼前罩着一层白纱,顿时如梦如幻。依稀间感觉这人影有些熟悉,再抬头看去船已淹没在浓雾中。突然觉得身体一沉再次没入水中,一股强烈地窒息感逐渐袭来随后紧急着一阵眩晕,手脚挣扎般凫着水但越挣扎,下沉着越越快。这就像被牛皮筋捆住了手脚越想挣脱越捆的紧但越又想挣脱……

      这个梦境一次次的侵入他的脑海,那溺水感太真实。终于天亮了,他还没醒似乎很累额头上汗水潸潸,枕巾浸湿了一片。在手机铃声第四次响起,他第四次关上后疲倦地眯起双眼伸了一下手脚,不情愿的起了床。去了厕所,之后便开始洗漱。随手抽下毛巾擦了擦脸,回到床头打开手机,丢下毛巾,坐了下去。戳开APP就看到一条未读消息,手有些滑点了两下才打开。果然是他(她)。


第三章 回信的牵扯

    他(她)回信到:“没想到有人回复我,不管是善意还是其他什么的,总之很欣慰有人听到了我的声音。”这时翰铭感到不自在,伸手摸了摸鼻子。接着看到:“你的嘲讽是我应得的。我感觉你不过也是个胆小鬼和不知所措的人。恨自己走进一个个围城但又想走进这诡怪的围城。你在逃避着很多东西,你总在找许多的借口。原谅我把话说说的赤裸裸,把你的苦痛烹了一壶茶而我品尝着并且喝出了腥甜味。”。

      翰铭感觉他(她)好像看透了他的灵魂深处那流血伤口,翰铭没有感觉到被窥视的不安反倒有种被倾述的快感。后来,他将多次回忆此处,想起为何他(她)能知悉他的苦楚和微凉,也许在那某个时刻他会明白那本书的意义不止他想的那样简单。风吹过,天空还是天空,但树叶已然满地。

    翰铭思索了下回信到:“对于前面的冒昧,我感到很抱歉。我想我们会有很好的关系,如果你不烦感我的话”。抬头想了想,又低头添了个暖暖的笑脸。这个笑脸自然没了讽刺的意味,多了感激和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他下颌微微扬起,双目不经意的左睨,两只手轻轻的交叉的靠在胸前,脑海里渐渐地闪出记忆的火花,划过眼幕,扯出昨日的墨紫色的浓霭。想起了他的父母,他们是在大学认识的,那时父亲英俊,才华横溢,母亲是文艺部的一名干事。巧了那场迎新生的话剧,母亲是那台话剧的演员,父亲则是那个旁白的演员和写剧本的几个笔杆子之一,父母二人互相交流少不了,于是越走越近,近到,进到彼此的心里。那他们有梦,有彼此,有爱情,有远方,有穿越世界旅行的幻想……诚然,父亲是困厄的,他们俩儿仍是幸福的,让人羡慕的一对。花是鲜的,雨是凉凉的,莲子是清清的……

      这些话是有些母亲没有离开家也就是他六岁之前说的,有些是青姨说的。后来青姨就再也没有说过了,再往后他大了不想再问青姨,爷爷也不让青姨说,青姨也不想说,但他也知道些缘由和结果的。后来,六岁时他和爷爷、青姨一起生活,爷爷总是很宽厚、慈蔼,他犯了错,青姨要罚他,爷爷总把他拦在身后。青姨长得很好看,像母亲一样漂亮,但他觉得比他母亲更好,更多时候是像姐姐的,毕竟也比他大不了十岁。青姨是爷爷捡的,那时父亲十二岁,那天爷爷领着父亲玩,在田间的菜畦头上一个竹篮子里发现了青姨,除了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条和一张半旧不新的印花红毛毯外就没啥了。按礼说该叫姑姑的,不知道为什么青姨让他叫姨,问过爷爷,爷爷说:“让你叫,你叫呗!”,但爷爷要对他说起青姨时总是说你小姑怎么怎么样了,你小姑让你干什么干什么。

    再后来,青姨出嫁,就走了,就不常来了,自己也不常见了,以后,爷爷一到六十岁也走了。他父亲把他接回他父亲家。对,他觉得那是他父亲家不是他家,也更说不上是他爸爸的家,因为家里女人不是他妈妈,家里的女孩也不是他妹妹。他一直管那个女人叫姨,管他爸爸叫张叔,因为他父亲每次回老家看望他爷爷,他就管他父亲叫张叔也就一直这样叫着没有改口,没想改口,也没有人让他改口的。

    手机响了,二明爽朗的笑声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喂,翰明啊!我们几个打算去曲阜玩去,你去不”,翰明回答道“我不去了,你,你们好好玩吧”,二明笑着说“那行,你好好看家,我们玩去了!”然后扯了几句淡,便挂断了电话。

第四章 消息

    翰明想去食堂买点儿东西吃,由于起的太晚,没啥东西就要了个鸡蛋和杯豆浆,回来打开柜子拿了包泡面倒了些热水闷了起,随后打开手机看了一条未读消息知道是他(她),坐了下来,第一句话就让他恍如被闪电击中般震惊:你想在现在晴朗的早晨或以后昏暗的傍晚去了解这一个过去女高中生将来女性性工作者现在红灯区女大学生的过去和现在以及可能的堕落的将来吗?

    第二句话:想了解吗。一个句号而不是问号也不是叹号。

      翰明看到这有些眩晕,眼睛不由得失了焦但手指不自觉发了个字:嗯。自己对自己奇怪行为有些吃惊,又觉得自己发的有些太简单了吧,但又不知道再怎么说索性不发了。就这样简单的一个字把他卷入到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世界。他也会明白,这会是他对往事明晰的所做最重要的决定。他会思考,他错过了多少人和事。

    忽想到面该好了,低下头,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掀开碗盖,一股香辣的气味涌了出来,扑在面颊上,打在眼镜上,萦在手机上,暖了脸颊,雾了镜片,湿了屏幕。那味道刺激了鼻腔,萦在唇边,勾动着喉结上下翻了翻,不觉咽了口口水,微扬的下巴上,几根参差不齐的胡须泛着亮光。放下手机,摘下眼镜,抓起筷子,抄起面条,呲溜一声,吸入嘴里,火烧的痛感登时传入大脑。他没有吐出只是张大嘴巴呼了几口气就咽了下去,他确实饿了。想起了,高一时那个女孩吃的泡面,那味道儿他现在也忘不掉。

    面吃的差不多,鸡蛋也就没了,喝起豆浆了。虽然,舌头微疼,但豆浆的味道是他所喜欢的。清清的香气氤氲在鼻头上,呷一口,淡淡的甜味混着些许腥味,舌尖的微疼又放大了这美妙的感觉让人不忍咽下。这感觉让他一下子回到了五岁时九月的一个夜晚。那时他正喝着新摘的豆子煮的豆浆看着动画片。他张叔就带着两个女人来到他家--他爷爷家。 一个女人是他当时的妈妈 ,一个女人是他现在的“妈妈”。他当时的妈妈一身白衣宛若重孝,他这时的“妈妈”一身红衣仿佛新人。不过,白衣春风跌宕,红衣秋水起伏。他爷爷让他青姨把他带出去玩去,两个女人同时拍了拍他的脑袋。他转过脑袋,瞪大了双眼,瞧了瞧两个女人。明亮的两个眸子各映着两个女人的面庞,两个眼角都透着迷糊的亮光。他晃了晃他的脑袋,又看了看这两个女人。他觉得她俩长的一模一样,就像他妈妈和他青姨就很像,说不出来的像。像,真像。好久以后,他可能会发现一个女孩和青姨也很像。这个景象在他脑回路将不断的死循环。后来,他知道了他这两个妈妈是一对表姐妹啊!但他不明白,青姨为什么也和他妈妈很像。他突然转身朝这两女人白净的脸上狠狠的吐了几口唾沫。然后,哈哈大笑,“真好玩,真好玩”。

    小水滴洒满了手机屏,在阳光下闪动明亮的眸子,透着清泠泠的眼神,突然不为人察觉地动了一下然后像悲伤袭击了无数人的心头以致泪水般肆意流淌。翰明拿起手机,擦了擦屏,一条未读消息,知道是谁发的,打开看到:把你的邮箱发过来吧,想和你说说我的故事。翰明把邮箱号发了过去,又附了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

    销不得一盏茶的功夫,一封邮件发了过来。手指不住的抖了两下子,终于轻轻地划开了。首行写着:我很乐意有人愿意听下我的声音。翰明放下手机,在杯中倒些热水烫一下,倒掉。转身取下白底浅绿腰身插画着古朴老茶树的铁皮茶罐,放在桌上,打开。刚想取茶又把手拍了拍才探了进去。轻轻地拈了两把放在鼻头上嗅了嗅,明朗的山林、清泉的气息沁人心脾。放入瓶中,加上热水,上了盖。茶叶在茶汤里上下翻腾,氤氲的茶雾湿润了茶盖。阳光投过茶杯,在桌上的洁白的作业纸上留下黛金色的光斑。

    翰明接着看邮件: 从哪里开始呢!还是从中学时讲吧!那时我上高一,第一周是军训。晚自习由于没开课也就没有作业,因而很是清闲,又加上同学之间不是很熟,说的闲聊的也就不多。大多是在看看下周要讲的课本,预习一下。我简简单单的翻了几页便放在一边了,偷偷地从书包内拿出本课外书在桌子下翻看着,当我看到:“有这一条街,它比整个……”。这时我想拿着铅笔写点什么,不巧的是我那面印有雪女和小高依偎在一起撑着伞的书签落叶般飘了下来。我低头去捡一缕头发从耳后滑落扫在脸颊,痒痒的。我拾起后放在桌面上,然后正正衣服,刚想将那缕头发梳在耳后这时我发现前面的那个穿白体恤的男生也再偷偷地看着小说。原来有人和我一样啊!而那时我还不知道,我将要和他扯下多少关系?

    这以后,我偷偷地关注着他。我知道他叫章书晓(化名),和我一样是副榜进来的。他脾气怪怪的,挺冷的,长得还不错哦,身上有文艺青年的影子,说起话来云里雾里的,总之是个奇怪有趣的男孩。然后呢,我就老想找机会了解了解一下他。他似乎躲着我,可能还有些害怕我吧!

第五章 高中时代(一)

    可——巧的是在军训之后,我俩被分在一起成了同桌坐在第三排靠西边。他上课挺安静,下课后就更安静了。我则相反。他话不多,一天不过几句话,当然是主要是对我说的。这些话常常是:写完作业没?借我看看呗!好,谢谢!不过我很开心,能够帮他做些事情。

    那时,我们要跑早操,我记得是在晨读之后大概在7点50左右。他似乎不用跑早操,只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靠近操场的一排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之间。他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脚踩着一双回力鞋,静静地站着。我每次跑过他的身边时,发现他都站在那,抬头看着天空,不知想些什么。

    一天下午,课上完了,该吃晚饭了。我看着他出去,突然想跟着,看看他干什么。他去了食堂,要了份菜和两个馒头,找了空位坐下来吃饭。我好奇他吃什么菜,走到卖菜的窗口,不由自主地说了“和刚才那个男生一样。”一份黄瓜炒鸡蛋,两个馒头放在盘里。我接过盘子,转过身,抬头向他的方向望去。

  我忽觉着眼前一亮,发现他在看向我。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向他走了过去。到了桌前,我声音微颤地说到“没有座位了,我能在这吃吗?”然后,我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他没说话,点了点头。我说了声谢谢,坐了下来。他吃饭很安静,这让我吃饭时有点声音就显着很大,我觉着不舒服。不经意间,我抬头向他看去,发现他吃完了。他双臂交叉,靠在座椅上,眼睛瞟向卖菜的窗口方向。发现我看他时,他眉角微扬看看我。我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吃饭。偷看他被发现了,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突然间,我想到了什么。我心里想着,他不会在等我吧。我一这样想,就越觉着他一定在等我吃完饭。我赶快吃,我越吃越快。然而让我尴尬的是,他突然慢慢地说“别急,我等会儿你”,我呆呆看着他点点头。我不知说些什么,觉得自己好像太笨了。

    我放下碗筷,他看我吃完站起身来,收拾起来。我想帮忙,他说“我收拾吧,你别忙了”,我看着他收拾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多余。他离开桌子,我紧忙跟着他也离开。

    他走出门口,我紧跟着走出门口。他看看操场说到“你去操场吗?”。我说声“嗯”,声音几乎连我自己都听不见。我和他并排着走着,我沉默着,他更沉默着。走着,走着,看到了一个我们班里的一对小情侣。那女孩向我俩招招手,我抬起右手也招了招。他没有回应只是走着,这让我好不自在呀!好像我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我低下头,脚尖用力的戳了戳地面。他看我不走了就停下来,走到我面前看看我,我就更尴尬了。我轻轻地把校服上衣的拉链往下拉了拉,我顿时感觉凉快多了。凉爽的夜风,带走了温烫的汗液。我说道“走吧!”,他点点头。

    第二天早晨,我们跑完操,他站在树下看向我。我走向他,发现他的一身校服还是像刚发下那样干净。他站在我眼前,白皙的右手缓缓伸出,靠近我的脸颊,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把粘在一起的头发拨到耳后。我感到有些痒,又觉得他的手好凉啊。他又轻轻地捏了我的脸,我突然心脏狂跳。脸觉得特别热,又觉得大腿根很痒。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的眼睛如秋水般清澈。一阵凉风袭来,剪落树叶片片,叶子打在他的头上。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呆呆的看着我,眼里满是笑意。

    翰明觉得这人的笔调挺熟悉,好像见过般。一时间突觉口渴难耐。尤其是这个男生,似乎很熟悉。特别是,他伸手捏脸时。翰明好像也干过这样的事,只不过当时是觉的好玩罢了。

    翰明倒下第一杯茶,喝着茶,想起来了他的中学生活。初二时和初一时差不多,初三时又和初二时差不多了。学校离他父亲家不远,但他还是喜欢待在学校里。学业不重,当然仅对他来说而已。他喜欢看科幻杂志,喜欢刘慈欣,喜欢硬科幻。大多数周末,他大多数时间花在小书馆里和报亭周围。他喜欢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一个只属于他的世界。那个世界里,长度是以光年计量的,生命是以地质纪年的,时光之箭是从奇点射出直至黑洞死亡、原子湮灭……那时他是相信平行宇宙的,相信十一个维度的。

    初三时,班主任给他父亲打过几个电话 ,希望他父亲可以多多地督促他,让他多努力不然的话很难进入个好高中。他父亲仅仅说,知道了就挂了电话。他班主任,感到很诧异,暗说到,这样的家长够可以的。中考后,他在房间里一连几天不出门,把几部获得银河奖小说朵颐了一遍。那感觉,就像关一凡进到了高纬度的空间,无比的畅快淋漓。一天晚饭时,他父亲对他说,成绩下来了,你班主任说你考的还行,可以进重点中学,不过得多交些钱。他喝着米粥,头也不抬得说了声,嗯。声音不大,他张叔——他父亲——应该听着了,他就没接着说。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能去重点,就他自己能进个普通高中就烧高香了。他也没有想到他张叔的态度竟是愿意多花钱让他去的。

    进入高中,他还是喜欢看科幻小说。同桌的两个女生下课聊天,说到用哪种香皂比较好,这时她们问他觉得那种好。他说“赫尔辛根默斯肯的香皂最好,用它洗完澡,人会懒散的舒服的一动也不想动。”那两个女孩,好奇有这么好的香皂吗?又问道,我们没听说过,哪里可以买到这种香皂?他只是一笑,没有回答。那两个女孩更奇怪了。一次上物理课时,身材矮胖有些秃顶老师说到原子时,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站起来问到“老师,哲学上说物质无限可分,那粒子能无限可分吗?”。老师用粗砺时而尖利的嗓音说到“你干嘛不问宇宙尽头是什么。”班里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他前边的两个女同学捂着嘴嘿嘿的笑着,好像听到什么不好开口的笑话一样。他挠挠头似乎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接着问,随及又问道“那宇宙尽头是什么?”老师眼睛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用颤抖着又试图平静的声音说“宇宙没有尽头。你,你,你坐下吧!”

    他缓缓坐下来不再说话,眼睛怔怔的看着黑板似乎有点魔障了。

第六章 高中时代(二)

    十月份,秋老虎气焰嚣张。

    那是星期四吧,那天也是我生日,宿舍的姐妹们都说要给我过生日。我嘴上说别过了,快回家了大家都没钱了,下回补上吧。她们都不同意说,一年过这一次应该过的,我们凑凑钱应该够了,不必担心钱的事。晚上下了自习,我们搁宿舍玩的挺嗨的差点把大妈给招来。我半夜里没大睡着,想起了书晓。这家伙看样子是不知道今天我生日啊!亏我暗示他好几回了,真真是个呆子。旁边的二丫似乎也没睡着,她见我没睡着悄悄地对我说“晴妹,你知道吗?你同位出事了”我没等他说完打断说“我那个同位?”。“还能谁,就是那个呆子呗!”我听到一愣,又问到“出啥事了,严不严重?”。“我在办公室拿英语作业,咱班主任正打电话我听到的,好像是买什么珍藏版的书让车碰到了。”我顿时就懵了,第二天果然他没来上课呢。那天我一直想着他,怕他伤得严重,这家伙平时就不大机灵,呆呆地,肯定伤的不轻。

    星期六,我在QQ群里问完他家搁哪里,我就去看看他。找了半天,我这路痴终于找到了。可在他家周边转来转去,我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敢进去。我正想着不该一个人来的,该和几个同学一块来的,要不我先回去吧。可巧,我回头看见我班主任了。我走过去打打招呼,问到“老师,你是去看看我同位的吗?”老班点点头说到“我来看看他,你呢?”我应声说“我也是!”老班没说啥,我帮他接过水果,一起走进来了。他妈妈在家,他爸爸出去了,他妈妈给我们倒上茶。我没聊两句话,就说“阿姨,我想进去看看他。”“行,在里面第二间,我带你去,要不?”我赶快说到“没事,我自己进去,您和我们老师再聊聊吧!”他妈妈没有答言,我长嘘一口气,走过去。

    我走到门口,悄悄地推开门向里面瞅了瞅。只看到,一张黝红木桌,一把错纹木椅,两盆绿植。书桌上放着三本厚厚的书,好像是一个系列,叠摞在一起,一摞杂志斜靠着右桌角。两盆绿植闪着油亮的光,如果再干净些就更好了。木椅向左咧着嘴,我向左看去。雪蓝色的被子映着白皙的肌肤,云青色的枕头嗅抚着黝黑的头发,阳光洒在稍显稚气但却俊朗秀气的面庞,修长的四肢贪恋着柔软的床体。右脚的纱布透着温色的阳光,更多的是一种洁净。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一个男人也可以美的这样无所顾忌。心跳不禁少了一下。

    我就这样痴痴的站在门口站着,看着。

    阳光恬淡地偏爱着这家伙,一缕春风撩动着水仙和幽兰,偷翻着几页闲书。

    我终究没有进去。走时,我在最后面跟着,他妈妈送着我们。我特意叮嘱她说,阿姨别对他说,我来看过他。她只是点头并没说话,似乎有点儿明白又有些奇怪……

    后来,我也没提过这事,他养了好几个星期的病,再后来调位置,我们便分开了,不过我们关系很好。直至高二……

    我学了文,他学了理。我们不在一个班了。我遇到了一个说喜欢我的男生,长的还可以,我一直纠结,最后他的礼物让我软化。几本我一直想要的小说。奇怪的是有一本我压根就没有见过,可能是他记错了,我没有问。

    那天晚上,那个男生提着蛋糕在我的姐妹簇拥下走过来。我们在一个明亮的餐馆里,他站在我面前大声说:我喜欢你。头上的灯好像更亮了。他眼睛里闪着明快的火花,饱满的额头上有些许汗珠,鼻子挺挺的,鼻头好亮,嘴角微微上扬。这时,我想起一个男生,他叫章书晓。

    也许是姐妹们的起哄,也许是他那刻真的很好看,也许我有些怨念,我不知怎么竞答应了,我低头说:好吧。

    后来,他好像知道我的事了,当然也该知道了。他不再经常找我聊天,他不再送我回家了。回家的路上,另一个男生陪着我 ,他总是能聊些有趣儿的话题,我则听的津津有味,有时听到起兴处插上两句。

第七章 契约的缘起

      风总是从细微处起,而你则不自知,直至风雨满楼。

    我和那个男生再进入大学之后就分手了,我一点悲伤感都没有却有些愉悦。我挂下那个电话后,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舒畅南风般袭来。他送的书再也没有看过,其实那些书我好像就看过一本吧!

    大学里,我花费更多的时间和金钱在购物和娱乐。我发现钱越来越不够用,我决定干兼职。我在一家餐厅当一个多月的服务生,最后总于放弃。我觉得那活儿太累也太无聊,最重要的是工资太少了。我又开始节俭起来,可很难控制。我看见喜欢的包包、衣服,就会控制不住的买下来。我觉得花的不是钱,动一下手指一组数字就飞走了。看着那数字呆呆地,没有心疼的感觉反而很陌生。钱不够,我向舍友借。可一次可以,两次可以,三次我就不好意思借了。

    后来,我聪明的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方法。我在几个借贷的网站注册了帐号。我在这个网站里借钱,到了还款期限没有钱的话儿就在另一个借钱然后还这个网站的钱。我觉得这法儿很聪明。我很高兴。

    可好景不长,我的借款额度达到了上线,我不知所措了。我不好意思向同学借,更别提向父母说了。那天晚上我在餐厅里坐了很长时间,只是坐着一口饭也没吃。餐厅里很明亮,一对情侣坐在我旁边有说有笑的好不开心啊,像在聊游戏里的坑队友。

    我托着下巴闭着眼睛想着如何还款呢。这时一个甜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睁开眼,看到一个妆容精致、身量苗条的女生。她一脸专注的看着我。又开口说到:“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连我坐下都不知道。以后别人把你卖了都不知道呢!”。

    这是我一个老乡,关系挺好的,人挺和善,叫李晴媛(化名)。

    我强着笑脸说:“没事儿,我坐着想如何跟导员请假呢,真的没事儿,别瞎想了”,我眨了眨眼睛,又不住的摸了摸鼻子。

    她一脸不信,她把我拉出餐厅走向操场的角落。然后一脸认真地对我说:“这儿没人,有什么话或着什么委屈就对我说吧!”

    我沉默了一会,就对把欠款的事对她说了,她没想到我欠了三万多钱,眼睛瞪着大大的,嘴巴拉成一条弧线。然后想了想对我说:“我倒是有个方法就是有风险……”

    我赶紧说:“我都这样了!还怕什么!”

她就和我说了这个方法。

第八章 方法与代价

    我回到宿舍按她说的找到了一个网站,点了进去看到首页用楷体一号加粗写着:快借钱。我不禁欣喜,马上注册了账户,填了很多项要求。包括姓名、手机号、身份号、学信网号、父母手机号、朋友手机号、家庭住址、现在住址等等很多项。

    然后,快填完了,我抬头看看宿舍。今天是周六,已经熄灯了,宿舍就三个人。一个正认认真真的组队打游戏,一个正一脸春色的看韩剧。我穿着内衣悄悄地下床,拿着屈臣氏、韩束、兰蔻的BB霜、口红、眼线笔、腮红,去了卫生间。我在里面对着手机画了妆,感觉还行。

    我慢慢的解开了背后的扣子,又脱了内裤,一丝不挂的站着。我左手拿着身份证靠近着我的左脸,右手向上抬着手机,向上仰成45º保持着微笑连拍了几张。我回到床上,选了张最好的上传了上去。

    没几分钟,我就收到了钱,然后赶紧还了款。之后 ,我躺在床就睡着了妆也没卸。第二天,我早起去找兼职,然后干了好几天发传单的活儿。

    可是我发现了个令我吃惊的是,我借的钱根本还不上啊!我开始害怕,开始担心。终于,我还是没还上啊!他们开始和我打电话,我说我现在没钱宽限两天吧,他们不同意非要打电话告诉我父母、同学。我不知道该办,我不敢告诉我父母、同学。

    这天,我在餐馆吃饭就收到他们的电话,说可以以其他方法代替还钱,我说什么方法,他说陪我们几天就行了。我,同意了。

    我在一个酒店见到那个男人。那家伙,身材极矮短,一身肥肉,穿着不合体的黑色西装,走起路来拽来拽去 ,又加上败顶,显得比较老。笑起来,满脸横肉,牙齿菜黄色反而把带着油光的脸颊衬的显白。他没请我吃饭,直接把我带到房间。把我推倒在床,开始摸我。他说我的乳房很软很大,屁股很挺,下体很紧。他说我盘靓条直,将来会是个好小姐。他说到那时希望我看在老交情的份上给他个优惠。我满口答应,“一定,一定。”

    腥臭味让我恶心不已,混乱的床单上躺着整齐的黑色蕾丝内衣。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坐着,像个子宫里的胎儿似的坐着。觉得刚刚发生关系不是我,又觉得我就像个电影里的荡妇。我摸着自己的白兔,指尖夹着红樱桃,突然觉得我就是个荡妇可又觉得不对。安慰自己说这没什么 ,谁在你的处境谁都会这样的。没关系的,会结束的。以后日子里,我想到了这样一句话:一切的借口都是心灵的自救与自赎。我口里念念叨叨,就这样我把我给卖了。真他妈的爽,我把我一文不值的卖了……

第九章 茶余和夜鸟的应急爱情

    一个结束也往往是开始。打开了窗子却关上了门。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人卑贱而又古怪的性情,总是做出与你本人预想相反的事情来。

    一次又一次,先是qq,再又微信,最后电话。我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害怕,软化,屈服。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害怕!我后悔!我是在和一条毒蛇做交易啊!我要的吻可却不想要他的毒。我要他的拥抱,他却给我窒息的缠绕。我每退一步,他都会进一步。

    很多个相同的夜晚里,我夜夜陪着不同的男人和女人睡去。我成了提供应急爱情的夜鸟。这样的荒诞的夜,应该只有肉体的快感才可以替代灵魂的歇斯底里。但我一直不习惯霓虹灯在没有月亮的黑夜里长亮,一直不习惯。

    翰明,喝下第三杯茶,放下杯子和手机。忽想起《红楼梦》里妙玉的一句话,说:喝一杯为品茶,两杯那是止渴,三杯那是饮驴喂骡了。大概在她眼里,我也不过是个须眉浊物吧,翰明想着。因为他想续第四杯 。他续了第四杯,拿起手机接着看。

    那时,我已许久不看书了。那条十字街也很久没出现在我的心头,诚然我再也不可能是海莲。我在打扫我租的房子时,在床下发现几本书。那是我中学时,那个男生送的。那几本书,我也不过看了《雪国》,其余的也就没看。几本书里有一本我没有见过的,那书的封面大致是黑红色宇宙背景下一颗发亮的星球。我翻了翻看到一个书签,书签上是一首短诗,名字是《DX3906》。书签的那页发现个有趣的名字:赫尔辛根默斯肯。当我看到“hh84”——诗的落款——我就明白这是谁送的了。我只对他说过,因为我的签名就是“hh84”。我想你也猜的他是谁。那天下午,我在漂流瓶发了那文字,没想到你会回复。

    最后,谢谢你的聆听。hh84

    翰明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顺着面颊流入茶杯。茶水颤了几下,似乎是更明亮了。翰明仰着头不知想些什么,也许……

    风吹过阳台上的水仙和幽兰,也吹过翰明有着浅白色疤痕的右脚踝。

    “hh84”,海莲・汉芙和查令十字街84号。翰明想起了那个梦,那个溺水的梦,那个白衣的女孩。一切都是梦吗?

    风再次吹过翰明的阳台,带着不远处那个湖面的湿润的水汽,带着水面下沉睡的女孩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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