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夜

        再一次站在这个记忆中的“朝送暮迎归石”面前时，你的心中悲苦万分。回头，你凝望着闪着跑马灯的灵堂和庭前临搭的帐篷，不禁又想起了年幼时与爷爷、奶奶并肩站在塘埂边的情形。突然，你苦笑出了声，对面的青山成了墨画，秋风中的路灯凄清地照着跟前的几寸马路，夜风暖暖的夹杂着丝丝露水，你喃喃说了句“终于在一起了”，然后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最后这一夜，你以弟的口吻写了祭文，文中同样寄托着你的哀思。如果不是让你念出来，你大概不知道一开口就哽咽的撕心裂肺吧？写祭文的时候，你把有痕迹的记忆拿出来翻来覆去折腾了无数次。你问：“我这后辈如何写得出诸多讲究的祭文？”爷弟答：“真情实感即可。”可就“真情实感”这四个字却让你思忖良久，迟迟不敢下笔。你明白情感累积无法抒发的压抑，你也明白真情堆砌词不达意的慌张，你更明白思忆绵绵害怕流逝的恐惧……你有时会呆坐在灵堂前，盯着爷爷的遗像，那相框中的人正冲你憨实温暖地笑着，你笑着又哭了，身后众亲朋好友或忙着打点或玩笑嬉闹或环聚家常，似乎这是一场别样的“家族大联聚”，只是你还不太适应这样的氛围。虽说你爷爷已经八十有六，又闻七十就已古来稀，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伤又来得那么实在。你说，平日见爷爷步履蹒跚，这次为何行走得如此匆忙？或许是你平日未常与他闲庭散步的缘故吧。你想：此刻，悔之晚矣！幸得爷孙二人平日里甚是亲密，记忆里也都是美好的时刻，你转念一想似乎又觉得赚着了，稍稍有了些安慰。

        最后这一夜，你痴痴地不敢睡，想到以后再无法近身，你就想多坐坐陪陪，即便你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