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愿荚”、鹦鹉学舌与天安门城楼 (游记其一)

Django

2014-8-7 22:13

早前看李连杰演的《霍元甲》,对里面一句有趣的天津话台词记忆尤深,霍元甲经历了人生低谷后重生,从乡下刚回到天津城就被一个老乞丐认了出来,老乞丐兴奋地问他:“唉,火愿荚,你骂时候石紧门敌以啊?”下面字幕打着“唉,霍元甲,你嘛时候是津门第一啊?”

中国各地的方言可以说是五花八门,数不胜数。就拿我们德昌小县城来说,那也是“三里不同腔,五里难商量”,往往临近的两个村都会出现不一样的腔调,具有浓重的地域色彩,非常有意思。我对中国各地的方言挺有兴趣,跟不同地方的人交谈时也爱鹦鹉学舌整几句他们的腔调。如果你仔细去听就会发现各地的方言不仅有趣,而且是货真价实的文化瑰宝——你再也找不出另外一件传承了千百年的古老却又灵动的东西,能让你真切生动的感受到古人的优美韵律,同时还能略微窥探出当地人们的一些生活情调,节奏快慢。

天津话听着有种怀旧的感觉。小时候看清末民初的老北京电影,里面的小贩穿着粗布长衫,头戴瓜皮帽,手里举着几串糖葫芦对着行人喊道:“冰~糖~葫~芦儿~~~刚蘸的~”音调先是越来越高,等“芦儿”那个“儿”拖完,停顿一秒钟,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有气无力的说出后半句“刚蘸的~”,音调又逐渐降低。小时候对北京非常向往,觉得它极其神圣,因此这种腔调就在我的脑海里定了型,以为北京就该是这样的,人们讲话抑扬顿挫,音调拐得七扭八歪。所以我比较反感现在拍的一些清宫剧,吴奇隆演的《步步惊心》或者那个谁演的挺火的《宫心计》,肆意篡改历史不说,一点北京味儿没有,完全的恶俗之作,真不知道为什么还又这么多人喜欢看。我八月一号到达天津,同学带着去逛古文化街,满街的古代建筑,亭台楼阁,非常复古的幌子和匾额,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金福泰”“易德成”“泥人张”等传统老字号招牌,还会突然在某个店前出现一尊穿着大红马褂雍容华贵戴副小圆墨镜的“贝勒爷”蜡像,随着小贩在耳边的一声吆喝:“酸~梅汤~~凉的~”我一怔,瞬间时光穿梭回到那种老北京格调里。天津大概算得上是我心目中的老北京城的一个缩影,我到北京反而没听到那种抑扬顿挫的吆喝,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的城市管理(也许是城管赶走了小贩?)和戒备森严的武警不时用标准的普通话提醒游客不要越线。当然现在北京的一些小胡同还是多少保留了些老北京格调,不过据我所知的是,北京的老胡同正在被现代化的钢筋水泥逐步侵蚀。

我说过,我比较喜欢鹦鹉学舌学各地的方言,而且还比较像。这里有一件趣事。在去天津之前的七月初五、我生日那天和在车站搭讪认识的三个德国鬼子一起登泰山,到中天门时暴雨倾盆,德国人怕继续等下去耽误行程于是在雨最大的时候下了山,而我觉得花了62的门票钱才爬到半山腰就下去实在太不值(这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于是又等了半个点,趁雨小时继续往上爬。结果到达升仙坊时顿时艳阳高照,景色美不胜收起来,兴奋得把相机电都拍完了。不到泰山顶真是没法领会杜甫说的“阴阳割昏晓”是怎样一种风起云涌瞬息万变。还亲眼目睹了碧霞祠道长所说的有缘之人才能看到的泰山云海。相机没了电,我就在山顶脱了湿T恤和进水的鞋放在护栏上晒,赤身坐在护栏上,面对着无比震撼的云海,在太阳炙烤下吃光了带上去的所有干粮,闭目冥思,真是有羽化而登仙之感,还引来好多游客在我身后一阵猛拍。阳光很好于是我决定在泰山顶呆一晚上第二天凌晨看日出,可是兜里只剩32块钱,去过泰山的一个同学之前告诉我可以10块钱租一件大衣,然后找个石头缝凑合一晚上,我便有恃无恐,放心大胆的到处游玩,大饱眼福。没想到到了下午7点,日观峰上突然大雾弥漫,阴风阵阵,似乎暴雨就要来,我这才想起租大衣的事。到日观峰上唯一的宾馆一问,老板说要下雨了,大衣不租,住宿最低200一晚。我着了慌,不过一听老板标准的河南口音,也马上变调学着他的腔调诚恳地跟他讲“熟,卧也使鹤难认,您久砍在涝翔的面儿上,足卧一件儿达意背。。。。”这个肥头大耳的老板一听我的河南话,还管他叫叔,于是同意20元租给我一件大衣,但是要50元押金,我又说了半天的河南话才用学生证作抵押成功租到了大衣(不敢用身份证怕被识破)。我讲这件事不是要教导大家该如何狡诈如何骗人,只是说一个人在深处绝境时千万不要慌乱更不要放弃,需要冷静的思考,这时候耍点小聪明也是很必要的,这是寒冷的日观峰教会我的道理。大衣租到了,接下来该考虑睡哪儿的问题。我抱着军大衣在能见度5

米的山顶优哉游哉寻找可以避雨的石头缝,这时在碧霞祠左边石阶上发现一个在昏暗灯光下抽烟的大叔,非常憨厚老实的样子(泰安男人都是这副稳重憨厚的样子像泰山一样)我便壮了壮胆上前搭讪准备问问他。这里我要说明一点,我可以模仿成都话,重庆话,天津话,河南话等等,前提是我能听得懂的方言,然而如果是我听不太懂的方言我就没招了——譬如这位大叔的方言,纯正的山东泰安话,加上他鼻音很重,要伪装成老乡难度颇大,于是我用标准的普通话对他说:“叔叔您好,我是从北京来的驴友,请问您知道泰山顶上哪里可以避雨吗?”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中国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北京以外的人都对北京人怀有莫名的崇拜感,仿佛从北京来的人都是可以当皇帝的(他们不知道其实北京也盛产太监)——我便碰上了这样的殊遇:大叔一听我是从北京来的,立马肃然起敬起来,一面拉着我的手,问我渴不渴饿不饿饿的话去给我盛碗饭渴的话去给我打壶水,一面盛情邀请说如果不嫌弃可以跟他一起睡在碧霞祠旁边一处工地的工棚里——他在那里守工地。我就这样住进了他的工棚里并给相机和手机充了电。由于我比较警醒,加上半夜时大叔鼾声如雷,我肚子又饿,想起包里还有一袋花生米和一听啤酒剩下,于是打开手电蹑手蹑脚地爬起来。以后大家可能会去爬泰山,到顶时就会知道碧霞祠前面就是历代皇帝给泰山封禅的地方,那里有个巨大的石头,上刻“万代瞻仰”,那天半夜我就在这个石头下面就着啤酒吃着花生米迎来了我22岁的生日。是夜,晴空万里,星光璀璨。第二天我拍到了泰山日出。

我的下一个站是去的济南。济南是个好地方,泉水滋养的济南人有种天然的灵气,这种灵气正好与泰山人的沉稳形成对比。如果说女人是水做的,那么济南的女性朋友便没什么特殊之处,比如我就觉得成都的女孩也是水做的——温润典雅,皮肤细嫩。但是如果男人也具有水的灵动呢?那就会是超级大帅哥。没错,我在一个城市里逛只坐公交车,不仅便宜,而且可以悠哉的欣赏窗外的景观。济南的公交车司机都是统一着装,像空哥,25岁上下,发型很酷却不张扬,脸庞英俊,皮肤细腻,双眼炯炯有神,仿佛趵突泉眼一般灵动而富有生机。这有点扯远了,我这篇文章是探讨方言的有趣,而且我也不是gay。济南话跟老北京电影里的腔调有类似的地方,听着也蛮舒服。比如我出宾馆时问看门大爷去往大明湖该怎么坐车,他似乎也有些模糊,刚好有两个青年经过,于是他开口问道:“二位~打东边儿过来~知道去往打~明湖如何坐车么?”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我说济南人灵动跟泰山人沉稳木讷形成对比还有一件小事可以佐证。沿着趵突泉水一直往下走,两个站的地方就是黑虎泉。那里泉眼密布,流出来的水可以直接喝,济南城的居民们每天都带着大水壶大水箱去那里取生活用水。我在那里尝到了新鲜的泉水,不说有多甘冽,但是非常清爽解渴。继续往下走有个泉城游泳场,泳池里的水都是从泉眼里流进去的,清澈透亮。我准备下水体验一把,但不知道入口在哪里,转到一个凉亭里,里面有几个白发苍苍老大爷正在纳凉,我便和他们攀谈起来。交谈中有个大爷问我打哪儿来,有了之前冒充具有优良基因备受人们追捧的北京人的成功经验,我便用标准普通话告诉他我是北京来的。没想到他一听马上摇头:“嗯,你不是北京人。北京人说话有种鼻音。”一边盯着打量我。被他这么一说破,我也感觉不好意思,赶紧道个别灰溜溜的进了浴场。从这件小事也说明,一味地使用经验主义往往会让自负之人栽跟头。

说这么多,其实只想说明中国的方言非常有趣,完全可以申报非自然文化遗产。老外们永远也学不会,顶多会点普通话。我们火红火红的红太阳、伟大革命领袖毛主席1949年10月1日站在天安门城楼向世人庄严宣布:“肿华~忍皿工或国诶,中央忍敏正符~今天,惩立了!”从那一刻起,中华民族的众多方言就已经继续开始其浩浩荡荡、生生不息的传承之旅了。

——于秦皇岛火车站旁一个小旅馆里 2014年8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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