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散记:庸常生活里琐碎而真实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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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海麟

忙、盲、茫,人生最重要的功课只有两件……

前些天去了一趟帝都,短短不足十日,倏忽而过,然后一切恢复如常。

天很蓝,蓝得像草原上的天,蓝得像天山上的天,可惜风太大,失了春光的温柔和暇想。

白色的云朵漂浮在天空里,疏疏朗朗,浮浮沉沉,过会儿再一抬头,先前的云朵已经不知所终,许是被风吹散,或是被阳光蒸发殆尽,更没有留下一丝半毫的痕迹,睛空下只有一片茫茫无际的湛蓝。

朋友说,这样的天气并不多见。

朋友很热情,设宴接风。

临近饭店的时候,有个十字路口。

车速不算快,车也不算多,但醒目的红色信号灯正突兀地亮着。

我们俩人停下脚步,随即就发现,我们成了街边突兀的存在。

人们从我们身边擦过,几乎未做停顿,既没有昂然阔步,也没有谨慎迟疑,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穿了过去,迎着红灯,或者,眼里只有前方,未有任何颜色。

我忽然觉得,对面的红灯亮得似乎有些过于执拗了。

行人、自行车、三轮车,就这么从车流里横穿而过,在车与车的间隙里,有如过江之鲫,如入无车之境。

过不一会,一个着校服背书包的女孩走了过来,也停下了脚步。

就这样,街这边只有我们三个人,看着车流与人流和谐地垂直对流,并没有因为类似切割磁力线的动作而迸发一星半点的火花。

没有自矜或指责别人的意思,因为闯红灯这种事,我偶而也做过的,因着各种并不为旁人所关心的所谓急切和慌张。

大家都太忙了吧。

联系上另外几个朋友,其中一个算起来已经有十六七年没见了。

朋友聚会,不谈合作,大抵也就剩下叙旧和聊闲篇了。

叙旧,无非是若干年前的同窗同门之谊,各种趣事糗事花边事,这是大家共同的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用多年前的往事重建起彼此间熟悉的感觉。

星星点点的往事连不成篇,继而就是聊聊各自的旧事了。

朋友是做工装设计的,是一个货币流量很充沛的行当。

他抱怨现在越来越不好接活了,因为大家都变得谨慎起来,以前但凡能搭上线送出礼,接下工程就十拿九稳。

而且,他特别强调,毛爷爷镇不住就用美刀,只要肯下功夫,没有攻不下的山头。

大家都是成年人,对这些事自然并不稀奇。

但很明显,从言语中能感觉到,朋友不仅有许多河边行走的切身体会,而且将这种潜滋暗涌的社会规则推演成了一以概之的行为模式,放眼望去,概莫能外。

心下不免有些感慨,岁月催人老,人生颠倒颠。

想当年,这个朋友曾经迷茫于所谓意义与价值,学习工作所为何来?兴趣爱好又有甚用?

今天的他,怕是不会再去追问这些无聊的问题了。

帝都之行,无非是些朋友聚会小酌牛饮的乐事,但也有意外。

有一个朋友的朋友,五十来岁,不说年富力强,至少肯定不是垂暮之人。

论成功发达自然算不上,但作为一枚京城土著,有车有房地要说混得忒惨那也是矫情。

当然了,小日子一天天过,冷暖也只能自知。

到京城第二天,朋友接到一电话,得知这位朋友出事了。

当时他自己开着车,忽然车就跑偏了,然后把旁边车给碰了,车主下来找他理论,发现人已经晕了。

送到医院抢救,脑出血。

直到我们离京踏上归程,这位朋友仍在昏迷之中。

我们常说人生不是百米跑而是一场马拉松。

这话自然不假,但细想起来,其实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跑快跑慢。

关键是我们连终点在哪都根本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在哪年哪月的哪一天哪个时辰,就突然被剥夺了比赛的资格,甚至在那一刻到来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任何征兆或提示。

百米冲刺般地可劲折腾,或者滴水穿石似地小火慢熬,哪种才是打开人生的正确方式?

事实上,在抵达终点之前,或者离开赛场之前,根本没有人知道哪种方式是更优的选择。

所以,把自己的人生当作百米跑还是马拉松,两种选择并不能区别出智慧或愚蠢。

其实这事完全与智愚无关。

选择的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看你体力怎么样。

当未知的终点突然横亘在眼前的时候,也许你会对自己的选择后悔,也许你会笑而无憾,或者像我那个朋友的朋友那样,你根本来不及去想这辈子过得值不值。

终点是未知的,到终点的时候再去追悔或者欣慰也都没什么意义,所谓生活,不过就是终点之前的那些日子,慢步、疾行、奔跑、冲刺……

老子说五色使人目盲。

事实上,声色犬马中更容易发生的是迷失,迷失在光怪陆离的五色斑斓之中。

真正让人容易目盲的,是纯粹的单色。

好比北方的冬天,白雪掩埋了所有的美丽和丑陋,只有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在无边的雪原上行走,不仅会发生绕个大圈回到起点的诡异迷失,而且更容易发生的是雪盲。

是真的盲,在无尽的白色里,反射的紫外线会把眼角膜弄出器质性损伤。

好在这个世界总是五光十色的,有红脸也有黑脸,有白道也有黑道,有大公无私也有居心叵测,有君子坦荡荡也有小人常戚戚……

相信人人都有佛性而供之,往往是受骗上当心灵被摧残的开始。

认为人人都是魔鬼而时刻戒备,这样独孤求败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

所以,对于我那位十多年没见的朋友的话,我并不能反驳,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剖面。

换种方式打开,会看到另一种呈现。

否则,眼里只有一种色彩,会盲掉的。

看不到这个世界的五彩斑斓,那是活这一辈子的损失。

很多年前,外地的一个朋友开车来深圳。

在午夜的滨海大道上,他开得小心翼翼,后面的车蹭蹭蹭地超了过去,他嘀咕说怎么都开这么快,这不是市内道路么?

快,是很多人对这座城市的印象。

因为要快,所以大家都很忙。

因为忙,所以大家都步履匆匆。

春风吹,战鼓擂,红灯绿灯爱谁谁。

讲老生常谈的规则和素质是迂腐的,但我们确实有必要让自己在某些时候稍微慢一点,除了百米跑,还有一种姿势叫马拉松,除此以外,还有一种心态叫作等待。

当快则快,当慢则慢,快慢结合,适时等待,这样的行走,才更有意思。

即便是水乳交融的二人世界,一味地快,要么有病,要么粗鲁至极。

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在另一座城市里停留几天,然后离开。

于我而言,这是一段不长也不短的旅程。

但对于一个超过两千万人口的城市来说,我的到来与离开,我在这座城市里的行走与停留,我在手机地图上留下的轨迹,根本都是似有实无。

除了相熟的几个朋友,甚至都不会有人知道某个人来过,自然更不会有人关心有谁曾来过。

并不是因为太平凡了。在这个世界上,即使天子出行,除了利害相关的那些人,其实同样没有人关心。

茫茫人海,潮起潮落,涛声依旧,前浪已在沙滩上。

就像那天空中消失不见的云朵,在这个世界面前,我们都不过是一团积聚在尘埃周围的水汽。

但是,总有人会仰望天空,默默地看着那些云团,结下转瞬即逝的缘,印在永恒的虚空里。

是的,人间穿流不息,知道你的行踪,关心你的来去的,其实只有你身边的人。

所以,不论奔跑还是行走,不论得志还是失意,都不应该成为善待身边人的障碍或借口。

如果有爱相伴,那么,不管终点何时出现,未必会无憾,但至少不会懊悔。

爱与被爱,才是我们一生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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