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蝉鸣的夏日里并没有梦想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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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不好意思,你就不能去别处抽烟么?”

玲望着渺渺升起的烟雾还在发呆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抱怨的声音。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走。”

“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整天无所事事的,还染上一身的恶习,作业做完了吗!想想未来啊未来!”

欧巴桑的声音并没有随着玲的走远而减小,反而句句都很清晰的传入了玲的耳朵,像是下雨天雨滴敲打在石头上的声音,一滴接着一滴。

我也很想干点什么啊,但是,我没有梦想那种东西啊……玲挠挠头,像是说给谁听一样说出了这句话。掐灭了剩下半根的烟,玲提了提背包往家的方向走去。烈日当空,没走多久便出了一身的臭汗,蝉鸣声时断时续,今年的夏日一如既往的炎热。

回家的路上,玲在便利店里买了几根冰棒,结账的时候碰见了两名同班的女生,两人有说有笑,一副很要好的样子。在玲的印象中却并没有两人成双成对出入的样子,不过前一阵子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她们喜欢上了同一个男生,不知怎么自那以后两个人便变得要好了起来。女生的友谊还真是奇怪啊。

“啊咧,玲酱,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其中一个脸上写着甲的女生对着玲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玲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并没有开口。

“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啊,我和月子在这附近的家庭餐厅刚吃完饭,现在正要回家呢,啊啊,天气真热啊,你……呢?啊咧?人呢?真是的……不听人把话说完就走了,所以说没有妈妈管教的孩子就是这么没有礼数……”女生乙因为玲的不告而别愤愤不平还想继续发表她的长篇大论的时候,被月子捅了捅胳膊示意她住嘴。

顺着月子眼神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乙的表情突然亮了起来,“啊!山崎君!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今天真是奇怪,什么样的人都能碰见呢!”被玲破坏的心情也在一瞬间因为心上人的出现而修复了。月子和乙都在以为对方没有注意到的侥幸心态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暗地里默默校着劲。

一定要好好跟山崎君打个招呼,月子和乙的想法在这瞬间达成了一致。

摆脱了两个聒噪女,玲继续踏上了回家的旅程。好无聊……不知道爸爸回家了没……好热……对了,我的ice……总算想起来放在塑料袋里马上就要融化掉的冰棒,玲利索的拆开了包装放入嘴中贪婪地吮吸起那属于夏日的独特的甘甜来。

到家的时候,碰到了正在停车的父亲,两人友好的向对方做了个只有彼此知道意义的手势,说说笑笑的进了家门。

“大地,今天吃什么?”大地是父亲的名字。玲从懂事时起就没好好称呼过对方为父亲。

“今天是咖喱饭哦!”大地元气满满的回答。

“哦!诶……那个,虽然很好吃啦,但不觉得很热吗,拜托你也阅读一下空气嘛,这么热就不能做些凉凉的冷面之类的东西嘛,所以说你啊……”玲像个老头子一样发着牢骚,只有在爸爸面前玲会意外的变得话多起来。让人觉得她还是个有生气的孩子。

“好啦好啦……爸爸明天给你做好吗?”大地虽然脸上闪过一丝疲惫的神情,却也好脾气的陪着玲演这出闹剧,谁让她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宝贝女儿呢。

和其他那些关系冷漠的家庭不一样,脾气温和的大地并不喜欢这个小小的岛国传统父亲那一套严肃的面孔,从玲小的时候就扮演着她好朋友的角色,也顺利的发展成了无话不说的关系。但自从玲上了高三,他因为公司的事情变得忙了起来之后,两个人的沟通也逐渐变少了,不过,这也似乎并没有影响两个人的感情。他们还是很珍惜和彼此共处的时光。

今天也是个溺爱孩子的父亲。

吃饱饭后,玲嘬着买来的最后一根冰棒坐在榻榻米上对着院子发呆。天还很亮,有微风轻轻付过草地,那些花草也都一脸享受的样子。

同时被吹乱的还有玲额前的秀发,并没有注意到父亲在自己身边坐下时的响动,所以被搭话的时候,玲有些吓了一跳,“对不起,不是故意要吓到你的,在想什么啊玲,啊!还有多余的冰棒吗?”父亲似乎察觉到了玲有心事,小心翼翼的道着歉。

大地也真是的,明明自己才是孩子不是吗,用不着做什么都跟自己道歉啊。“抱歉,只买了自己的份……培养出这么自私的子女,你也有错哦!”看见玲一脸不坦率的表情,大地无奈的笑了笑。

“呼……”享受着时不时吹来的微风,大地在玲身边舒服的躺下。

时间仿佛流逝了很久的样子,周围的一切都很静,静的可以听到远处时断时续的蝉鸣,青草在飒飒作响的声音,风儿在空气中流动的声音。犹豫了很久,大地终于没忍住打破了这份宁静。

“出路……决定了吗?”

问出的那一刻,大地感觉刚刚还在放松的身体一瞬间变得紧绷,尽管还是那个躺着的姿势没有变。

“那种东西……不存在的啦。”

玲回答的出乎意料的快呢,大地也不知道此刻的心情是什么,并不是失望或者无奈的结合体,而是类似于一种了然的感觉。“果然吗……”父女间没再说话,任凭宁静再一次占满了这片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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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

随手关掉了响个不停的闹钟,玲张着大大的嘴打了个哈欠,无神的双眼下面浮着一层厚厚的黑眼圈,镜子里的玲显得格外的没精神。

“为什么啊……”像是在问谁,玲揉了揉那两片不肯轻易褪去的黑眼圈。

没再继续纠结始终想不起来的失眠的原因,玲看时间还来得及,慢悠悠的洗漱完之后慢悠悠的吃完了大地准备的早餐,对着早就空了的房间喊了一句“我出门了!”。

为了防止路上碰见同班同学不明情况的跟她搭话,玲戴上了时刻准备在背包的耳机,把视线放在一成不变的地面上,虽然她自己并没有察觉到,却在不经意间哼唱出了在耳朵里静静吟唱的女声。

如果有人听到玲的哼唱,应该会对这首歌很感兴趣。

就算是跟踪也太明显了吧!玲终于忍受不住距离自己连三步都没有的陌生人类的气息,停下脚步,正准备狠狠训斥他的时候。却被对方抢占了说话的先机。

玲回过头,发现对方是一个笑起来有着浅浅的酒窝的男生。

“可以告诉我这首歌的名字吗?”他指了指玲的耳朵。

耳机里那首歌还在播放着,玲哼唱的声音却早就停止了,似乎还没有发觉自己一路哼着歌的样子,玲在心里还好奇对方是怎么看出来自己喜欢这首歌的,光是看着自己的样子就对歌曲感到好奇了吗?

下次要注意,面无表情,要保持住!

奇怪的家伙,玲没打算理他,戴上了耳机继续自己面无表情的修行。

肩膀上感受到了轻轻地拍打,玲的注意再次被对方夺取,“我说,能告诉我这首歌的名字吗?这首歌的……”怕玲不理解他的用意,这个随意绽放笑容的男孩甚至手舞足蹈了起来。

“……”玲用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回了一句。

“啊?那个?什么?”

“safe and sound”说完歌曲的名字,玲很潇洒的转身,不禁产生疑问,为什么自己突然变成了个傲娇的角色……

总算到了学校,但面无表情的修行还在持续。

午休的时间,整个教室充斥着女生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处在这声音中间,仿佛是被无数的蝉围绕着一样,下一秒,就要被这吵闹声给吃掉了。

“月子,你要去哪里吃便当啊?”上次和玲在超市偶遇的女生乙叫住了拿起便当盒准备往教室外面走的月子。

月子像是被撞破了秘密,一脸慌张地握紧了藏在便当盒后面的小小的曲奇饼干,包装的很是精美,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讨厌啦,京子,厕所啦,我去上厕所。”

“那你怎么拿着便当盒啊,哈哈,月子真是笨拙的可爱呢!”

“啊!对啊,我拿着便当盒干什么啦,真是……那,有人去厕所吗?一起去吧。”

京子身边几个女孩子叫嚷着和月子一起去厕所,一前一后的把月子推出了教室,看到他们走远了,京子慢慢走到月子的桌子前,拿出了月子藏在便当盒后包装精美的曲奇饼干,犹如一个专业的品鉴者一样用眼睛仔细的品味着眼前的曲奇。

等月子回来之后看到京子桌子上早已被拆开的曲奇饼时,双眼顿时失去了神色,虽然笑着对京子说着类似于被你们发现了啊、是为你们准备的饼干啦之类的话,眼底却看不出一丝笑意。

‘你啊,还是很天真呢,我对于月子的一切都很了解哦,就像我了解山崎君那样。’

靠着窗边坐着的玲一上午都保持着手支着下巴看向窗外的动作,丝毫没有感到什么异样,就算察觉,估计玲也无从理会。女生啊,是一种神奇的物种,擅自参与他们的站争,是很容易就成为牺牲品的。

遵从着饥饿的本能,玲拿出了大地做的便当。我要开动了,玲默念着。

“哇……很好吃的样子呢。”这声音听着好是熟悉,玲抬头看见了嘴角带有浅浅的酒窝的那张脸。

还没等玲回答,旁边就突然响起了像是水烧开时那般尖锐的声音,“啊咧?山崎君怎么在这里,没吃饭吗,正好我这里有曲奇饼,你要吃吃看吗?”

原来他就是很受欢迎的山崎君,话说……他也太容易被诱惑了吧,听说有曲奇吃立刻就离开了呢。那当初为什么要出现啊,难道只是为了自己的便当吗?奇怪的家伙。

并不敢把山崎君对自己奇怪的行为定义成是好感,毕竟虽然身为同班同学却从来没有跟他搭过话,突然对自己好奇,或许也只是心血来潮吧,恩,心血来潮罢了。

午休时期发生的意外并没有对玲一天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而且以玲平时给人的印象来说,冷漠无口的自己也不会对其他人所谓的暗恋对象造成什么威胁。没错,玲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只会吃饭和睡觉的人类机器。

机器,使用正确的名词。

‘啊……好无聊,去抽烟吧。’

不过,青梅竹马的佐藤君突然出现在自己吸烟的地方还是给玲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平时玲抽烟的地方是学校后方一处隐秘的空地,正是因为人迹罕至,玲才选择在这里吸入尼古丁,昨天哪位欧巴桑的出现是个意外。

“抱歉,我不是故意……”佐藤冷静的作出解释。

“没关系……你也?”玲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烟。

“不了,虽然我不应该多管闲事,但你也尽快戒了吧。”是在关心自己吗?确实有点多管闲事了啊,以前他就是这个样子。

没继续抽烟的话题,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尴尬,还是佐藤先开的口,“伯父还好吗……伯母的葬礼没有去成,很是抱歉!”佐藤微微向着玲低下了头。

还是这么不会阅读空气啊!玲看着眼前向自己低着头的男孩子,夕阳在他柔软的发梢打上了一层漂亮的余晖,不论是校服还是书包还是脚上穿的那双鞋依旧打理的整整齐齐透露出他一丝不苟的性格,尽管有些不会看人眼色,但对于这样认真的佐藤,玲怎样都对他生不起气来,也许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吧,所以多少对他的不解风情有些理解。

“没关系的,抬起头来,话说回来,好久不见了啊……”自从初中玲搬家了之后,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虽然听说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但因为不同班的关系,从高一到现在几乎没有两个人单独见面的时候。

“因为每次玲你都会无视我啊……”佐藤小声的抱怨着。

被蝉鸣声阻断的佐藤的声音并没有飘进玲的耳朵,“什么?”

“没什么……我还有事,那先告辞了。”佐藤像个大人一样对着玲微微欠身。

“等一下……那个,你,出路决定了吗?”

“恩……已经决定要考大学了,和女朋友一样的大学。”

被无意间秀了恩爱,玲有些不爽,“啊,这样啊,那再见了。”

“恩,再见,还有……烟,不要再抽了,对身体……”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到头来还是这么爱唠叨。

告别了佐藤,玲又抽了一根烟,天快黑时,回到了家。

高一那年暑假,母亲因积劳成疾死在了医院。至于积劳成疾的原因,是为了还清欠了一屁股赌债却自杀了之的爷爷而选择夜以继日的工作造成的。刚刚才上高中的玲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是家庭不幸,那个在母亲住院前还算幸福的家庭在一晚上也破碎了。

破碎到让人连碎片都懒得捡起了。

照顾病人是让人疲惫的,爸爸也一次都没有出现在医院过,在医院的经历耗光了玲所有对人类的好感,从此玲开始对消毒水的气味,人类的味道,长长的细细的管子等等事物都变得抵触起来。

变得连未来梦想这一类词汇也开始拒绝。

差不多从自己出生起就立志当家庭妇男的爸爸也在母亲顺子死的那晚一瞬间觉悟到了什么一样,不再特立独行,业余生活也从研究新菜式变成了应付从上司那里不断带来的难题。欧多桑变得有责任起来了是好事,在天国的妈妈也会感叹自己以前骂爸爸无用是不对的了吧。

佐藤还真是狡猾啊,当年明明听说了自己母亲的丧事,却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样做起了深藏在庭院中的闺秀,一次也没来拜见过。可能那份愧疚的心情最终被唤醒,几天前突然到访,严肃的跪拜了母亲的遗像之后,告别了自己。

正所谓,来去一阵风。

奇怪的家伙,狡猾的家伙,为了让自己心安,却做出了伤害别人心情的事。爸爸也真是的,为什么要让那种家伙进家门啊。

几周后,玲从父亲嘴里听说了佐藤要出国的消息。

啊,原来如此啊,所以本应成为两条平行线的两个人突然有了交集啊。

可恨的家伙。

玲想起来,在被撞到自己抽烟的那天,佐藤走之前也问了自己的出路,而玲给他的回答是,“我啊,我没有梦想,所以从没考虑过那种东西。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啊……

“是吗……对不起。”对方也在不明所以的道歉。

昨日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玲突然在一棵大树旁停下了脚步,观察了半天,伸出手捏住了蝉在树上脱下的壳,像是自言自语般对它说,“你也被抛弃了啊。”被捏碎的蝉壳消失在了微微有些凉意的风里。

山崎君偶尔还是会突然出现在玲的面前,提出一些奇怪的并不想让人回答的问题,玲对他始终如一的无视,察觉到了什么的山崎君,在佐藤君出国的那天,也不再出现了。

某一天的午休,月子好像突然发疯一样用不知哪来的小刀捅伤了京子,就在离考试不剩几天的时间里,两个人一同消失了。

玲觉得这几日的生活格外的平静。

老师好像有叫她放学后去他办公室一趟,眼角瞥到课桌里的出路申请表,玲背起书包,并没有走向办公室,而是选择了回家,大地说今天会给她做冷面。

道路两旁的蝉鸣声时断时续,悠长绵延,像是对即将逝去的夏日做出的抗诉,玲走在这条回家的坡道上,并不觉得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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