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单车上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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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叶薄荷

印象中单车是很浪漫的事物。老电影《甜蜜蜜》里,黎明载着张曼玉转街过巷,迎风骑行,张曼玉在后座轻轻吟唱起邓丽君,在柔情蜜意的歌声里,两个香港谋生的异乡人摇摇晃晃地向彼此靠近。

我的青葱岁月是在单车上度过的。一九九八年,湘北小城的初夏傍晚,微有凉风。我和爸妈哼着小调从姨母家归来,落日余晖下的窄巷静谧无人,我玩心乍起,闹着从妈妈手里抢过单车。我个头还够不着座椅,骑得费力且难看。妈在后边高声喊,“慢点骑,当心点”,话音未毕,一个转向不稳,单车磕到了道旁露台,我头重脚轻地栽了下去,“啪”地一声,脸着地,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感。妈说当时我转过身来,咧着一张血盆大口委屈地大哭。那阵子连说话都漏风,直到现在,我的门牙上还有个不太明显的小豁口。

那时候出行多用单车,挑一个安逸的下午,骑一辆单车即可走马观花地绕完整个县城。上了初中,我拥有了一辆最普通的单车,车身是少女心的桃红色。早上七点早自习,闹钟定的六点半,穿衣洗漱用掉十五分钟,剩下一半是心急火燎骑车狂奔时间,可想而知往往是踩点到校。偶尔在校门口与同学打个照面,对方像看到灾星降世似的惊呼,“啊!要迟到了”,然后弓背前倾,狂踩踏板。

与上学紧赶慢赶的沉重心情相比,骑车放学是一种享受。晚自习下课铃响,学生们骑着单车嘻嘻哈哈鱼贯而出,深一脚浅一脚踩进了雾濛濛的夜色里,月光和晚风在头顶追随。校门口通常很热闹,小贩们守候多时的生意开了张,烧仙草、羊肉串、臭豆腐、叶儿粑,各色的吃食旁围满了单车,小贩们手脚麻利,五毛一块地收进来,再一串一碗地递出去。同学大多住在城北,我家却在城南,出校门骑一段路再拐弯,我便落了单。我在落单的归途中有种遗世独立的清高感,我开始想象我是汨罗江边为佞臣迫害的屈原,河风卷起了我的长袍水袖,我倔强地向江心骑行,一片片头发迎风翻飞,虽九死而不悔。再往前骑一小段是兰江桥,这段路我百玩不厌,蓄力冲刺到桥顶,只为了享受下坡时“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畅快。

骑车上学,最怕两件倒霉事,一是车胎没气,二是半途掉链子。真倒霉,两样我都经历过。还有一件,大概没那么容易遇到。零八年南方冰灾,细细绵绵的雪在寒夜之后结成了冰,可学还是要上,单车还是要骑。我缩着脖子推着单车出了门,寒风凌冽,脚底打滑,战战兢兢跨上单车,没骑两步就摔倒在地,索性推车步行。艰难走了一程,到了兰江桥头整个傻眼,宛如置身溜冰场的小菜鸟,第一次这样恨它的拱桥设计。于是只好扶着护栏慢吞吞移动,腰背佝偻,白雪落发,活像一个小老头。好不容易下了桥来,发现兰江公园门口的粉馆挤满了人,原来都是和我一样为冰所困消极怠工的同学,“来来来,反正迟到了,不如搞碗粉。”我乐滋滋地加入了他们,那是第一次上学迟到,班主任没有点名批评,我猜想大概因为他自己也迟到了。

大学的某个早春,三五好友相约骑单车去隔壁科大看樱花。好久未骑,骑单车的兴奋感倒大于观赏樱花。一路引吭高歌,你追我赶,破败的房屋和凌乱的树木从身边一一掠过,空气中有微微的花香。到了科大,樱花长势不盛,我们也倒并不失落,择了片草地坐下,单车随意倒在一旁。我们回味着刚才的骑行,不知为什么唱起了《同桌的你》,彼时夕阳西下,淡淡的离愁在歌声中萦绕。

如今的小城早已今非昔比,而我转眼也毕业多年。每次休假回家,小城的街道车水马龙拥堵不堪,单车仿佛成了被新时代淘汰的旧事物,那些骑单车优哉游哉满城乱窜的旧时光啊,为何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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