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天的街道

台风苏迪罗来势汹汹，尽管榕城躲过了八月前的三次台风，最后还是栽在了苏迪罗手上。

14级的风力，让整座城市摇摇欲坠，高楼大厦似乎都要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倾斜倒塌。吴厝顶的居民因为断水断电，所处的地势低，积水漏雨，个个都人心惶惶。电力正在抢修的消息一直没断，可是整条街到了晚上只能看到微弱的烛光，连这烛光都好像要被大风大雨抢劫了去。

这才意识到，电有多么重要，智能手机，平板，笔记本，很快就没电了，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没有网络完全是回到远古时期生活。好在这个时候没有空调也很凉快。

楼下小店的生意在台风天里却一反常态的好，家用电器都跪倒在了台风下，附近的居民都只能下馆子，指望老板的煤气灶能给一口热乎饭菜。

没有灯那就点蜡烛。一桌一盏还是显得昏暗，萝卜和肉丁已经分不清模样，伸到嘴里才觉察出自己吃了平常绝对不会吃的菜，抬头想找老板理论，发现老板在灶台前大汗淋漓，像是出去淋了雨回来一样，浑身没一处是干燥的，连眉毛都挂上了汗珠，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往脸上胡乱一摸，就算是清爽了。

那天的雨真的很大，撑着伞过来吃饭，穿到大腿根的热裤都湿了大半。

“4桌回锅肉蛤蜊汤空心菜。”4桌还没收干净碗筷就坐上了一对情侣，排了好久才轮到桌，女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男方安慰说“烛光晚餐啊，多好。”

“打包的炒饭怎么还没好啊。”“马上好！”负责招呼客人的小妹是老板的女儿，平时恬静内向得很，客人太多不得不被拉出来帮忙，嗓门开到最大，里里外外的跑。

这边个子矮一点的是她的堂弟，刚上四年级，孩子还小干不了什么活，姐姐让他安抚客人情绪他也不懂，站在门口低着头干搓手。

姐姐偶尔路过，会拍拍他的脸，“买萌都不会啊？平常脑袋不挺灵光。”姐弟俩的性子今天好像对调了，此刻弟弟的脸竟然急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着火啦！着火啦！”因为没有烛台的缘故，蜡烛就用纸裹着底部卡在饮料瓶口里，蜡烛越烧越短，最后把浸了蜡油的纸点着了。姐姐急匆匆拿着抹布过来，对着一掌来高的火好一顿招呼，所幸及时扑灭了。客人吓个好歹，嚷嚷着要退钱，姐姐做不了主，去厨房找老板，老板这会儿忙得恨不得手脚并用，哪里顾得上这个，只叫姐姐看着办，等姐姐出来发现那嚷嚷的客人已经走了，换了一桌膀大腰圆的新客人，可不得换，你不吃饭别人还等着上桌呢。

“蜡烛怎么不给点上啊？”新客指了指饮料瓶，语气挺温和，和外形有很大差别。

姐姐正想着处理，却被另一桌叫了过去，忙拉了弟弟过来。

弟弟愣了好半晌，汗都滴下来了才憋出一句“叔叔对…对不起，没有蜡烛了。”

“什么叫没有啊？也不想想法子？”这人是外地口音，完全是逗小孩子的语气。胡子剃的很干净，但鬓角长到耳根，头发又黑又密，连手指关节都长了体毛。弟弟不敢看那客人的脸，但从这些细节就可以知道，他的眉毛一定很粗，说不定鼻毛都能戳到人中。想到这弟弟差点没憋住笑。

“手电筒行吗？”

“行。”

弟弟转了个圈又回来了，手里的手电筒拿起又放下，在桌子上捣鼓了半天，发现怎么安置都看不清楚，手电筒的光就这么开着，晃得人眼睛疼。

姐姐又一次路过，看到傻里傻气的弟弟，气不往一处，得亏客人没有生气“你就给客人举着吧！”

他就这么举了一上午，客人换了好几拨，他难得没有犯平常多动的毛病，安分得像他姐姐。

大雨不停，台风不断，这街道除了春节从没有这么萧索过，这家店的生意也是难得兴隆，老人说的祸福相倚，大概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