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场雨,空气格外清新,似乎世间的一切污秽都被雨水带走了。
红尘中并未传出南国夫人的死讯,一切都在道界这个层次秘密流传。
愚痴的信奉者依然在敬拜他们的神,似乎一切如常。
从发现李夫人死亡那刻起,南国就发动控制的世俗武力加强了南离城所有出入口检查,给他们一种黄色的晶状物搜寻任何可疑人物。
暴雨中,也没有搜寻者敢于懈怠,他们要确保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那个胆大包天心思慎密手段恶毒的杀手。
黑暗中,有一些眼睛在密切的观察着这些搜寻队身边的一切。
黄色晶状物是对修行者有特殊感应的道器,境界越高,它的反应就越强烈,所以南国并不认为那个杀手能够逃出城去。
这是道界和世俗武力间的一次完美配合,也是南国第一次向道界展现它的力量。
可惜,没有任何人能够完美的掌控一切,即便是神也不能。
南国不知道是南国夫人自己求着君道杀了她,他们更不知道君道在杀了夫人之后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南离城,之后又回到了城里。
君道从客栈醒来,他长长的呼吸了一口雨后的空气,仔细的推敲了一会接下来的计划,走出了客栈。
朝阳刚刚升起,温暖的阳光配合着稍微有些冷冽的空气,莫名的让人舒服起来。
今日他一袭黑色,腰悬长剑,头戴斗笠,活脱脱一个江湖侠士的打扮。一双眼睛格外明亮,不带丝毫寒意,配上好看的面容,却又是刚入江湖的少年郎。薄的如同两片飞刀的唇,显得说不出的刻薄有力。种种奇异混合在一张脸上,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邪魅。
他绝对是个好看的男人,所以路上总有女子回过头看他,有情窦初开的少女,更多的却是已知人间滋味的少妇,她们的眼睛就如一双双钩子一般。
君道不以为意,他穿过人流,从手拿黄色灵晶的搜寻队身边走过,朝一条巷子深处走去。
他的身后,多了条影子,他似有所觉却不以为意。
巷子的尽头,是一间小小的卖蛋炒饭的小馆子,馆子的主人是一个身高不足三尺的矮子。
矮子做的蛋炒饭很好吃,是君道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炒饭,但因为处在巷子深处的缘故,客人很少。
馆子真的很小,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桌子,勉强够两个人坐下。
矮子笑着迎了上来,问道:“客观,不知您想要些什么?”
君道眯了眯眼睛,同样笑着问道:“你这里除了蛋炒饭还有什么?”
矮子讪讪的用油腻的围裙擦了擦手,走了下去,不一会就端了一大碗金黄喷香的蛋炒饭上来。
君道深深的吸了一口饭香,赞叹道:“论蛋炒饭,恐怕没有人做的过你了,这要不是开在巷子深处,恐怕......”
不等君道说完,矮子便冷冷的打断了他:“恐怕你现在还吃不到它!”矮子似乎不愿君道在这件事情上多说。
君道苦笑了一声:“你每次都这样。”说完,他就以极快的速度扒饭,似乎饿了三天三夜一般。
吃完,他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矮子跪在桌子对面的凳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君道吃饭的样子,直到听见打嗝的声音,他才露出了极其满足的笑容,就如一个得了糖果的孩童一般。
他似乎生怕别人觉得他做的饭不好吃,似乎生怕从别人眼中看到失望的样子。
君道刚放下碗,一个少年走了进来,他长的唇红齿白,穿着名贵的锦衣,腰间挎着镶满明珠的宝剑,一副贵气逼人的样子。
他 看也没看矮子一样,高声说道:“给我也做碗蛋炒饭,不要放葱,记得把手洗干净再做!”
少年似乎也知道这家店只卖蛋炒饭,他说话的声音不高,但谁都能听得出他口中的颐指气使的味道。
矮子的脸沉了下来,但随即又笑了,朝少年拱手道:“店小,客满了,去别家吧!”
少年的脸立即沉了下来,指着矮子骂道:“好你个矮子,竟然敢对小爷这么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君道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的看着少年。
矮子最不喜欢别人喊他矮子,瞬间便怒了起来,伸出他那醋坛子一般的拳头,朝少年击了出去。
他的个子很小,拳头却很大、很硬,出拳的速度很快,所以少年还没来得及拔出他名贵的长剑,便如醋坛子一般的飞了出去。
不像修行者打斗那般总是弄出惊天动地的感觉,矮子只需用他的肉身力量,不动声色便能捍卫自己在江湖中的尊严,君道有些羡慕。
门外,传来少年骂骂咧咧的声音,渐不可闻。
君道扔下金锭,拍了拍矮子的肩膀,朝外走去。
身后传来矮子的声音:“多了些”,君道没有做任何应答,径直离去。
巷口,锦衣少年怀中抱着剑,斜靠着墙壁一处阴影中,平静的等着君道。
“现在的如意花堂,除了杀人,还学演戏吗?”君道眼睛微眯,冷笑着道。
“人活着就得演戏,何况做杀手的,会演戏的总会活得久一些。”少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激怒,甚至他的神情中还有一些懒散的感觉。
君道知道这是另外一种演技,但他并没有继续激怒少年,因为这没有必要。
少年在如意花堂的地位,应该比农夫和玉颠要低些,也比不上卖面翁。
“拿来!”少年感觉到了君道的轻视,所以微有怒意的说道。
“如意或者残蝶呢?”
“你以为自己够资格让堂主大人亲自跑一趟?”少年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禁不住嘲笑了起来。
“看来你资格不够,还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哈哈,不就是个小盗贼吗?不就是一个因杀了南国夫人而恶名满天下,又被残蝶大人用千里控魂铃控制的可怜虫么?”
“残蝶夫人?堂主大人?” 君道心有所思的反问了一声。
少年似乎自知失口,便不再多言,只是把手伸了过来。
君道摇了摇头,道:“让残蝶自己来拿吧。”
少年终于怒了,冷声道:“残蝶大人说了,你乖乖把东西给我,她便不会动用控魂铃,否则让我杀了你再将东西带回去。”
“你能杀得了我?”
“你杀了农夫和玉颠,卖面翁也死在你手里,我当然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你敢对我动手吗?海边那打渔的贱女人你不在乎?控魂铃控制着你的生死,你敢朝我动手?如意花堂的权威你敢挑战?还有那卑贱的矮子,接下来我就去杀了他!”少年越说越激动,他甚至连剑都没有拔出,便朝君道抓了过来。
道界中没有人敢轻易的挑战如意花堂,就连那些大势力也不敢轻启战端,何况是一个小小的修行者。
所以少年根本有恃无恐,他已很多次见过实力比他强大的修行者向他屈服,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君道拔出了剑,雪亮的剑光如电光一般照亮了整个小巷。
少年消失了,似乎从未出现过。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这里,因为从未有人敢在控魂铃的威名下反抗。他甚至忘记了杀手的信条是在阴影中发出致命袭击,而不是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对手面前。
君道有些不满意的摇了摇头,暗自叹息了一声,还是不能掌握沧海一粟那种境界啊,还是要出现异象。
另一处庄园中,残蝶脸色极不好看,她感受到了少年的死亡,想不通君道为何如此大胆,难道他不怕如意花堂不死不休的追杀?
她在君道千里之内,白猫就在身边,她拿出金铃,想了想复又放下,脸上出现一丝诡异。
君道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地图,地图的中心位置是一处庄园。
他又想起了矮子,想起了那碗金黄喷香的蛋炒饭。
他并不是孤独一个人,尽管他是恶名满天下的大盗,过了今日这恶名还会更胜,但他依然有不因恶名而轻看他的朋友。
这些年来,他一个人在江湖中孤独的流浪,世人往往以为他孤僻残暴,作恶多端,无人愿意亲近,却不知人情冷暖,自有那热血未冷能辩好恶的人们。
“没有人能够掌控一切!” 君道自语了一声,朝地图显示的庄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