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套》:我们得过且过的人生

张爱玲的小说《连环套》里,有一位命运坎坷的女主人公霓喜,她先后“嫁”了三个男人,但最后均被他们所抛弃。

她14岁时被卖给印度商人伦姆贱,他辛苦劳作、看重钱财,“买霓喜进门,无非是因为家里需要这么个女人”。霓喜却只是用自己青春的美丽去调情、去任性,丝毫不曾想过在与丈夫多年的生活里,学习生意的技能、掌控管家的知识、以此减轻丈夫的工作生活压力,所谓“色情的圈子里她是个强者,一出了那个范围,她就是人家脚底下的泥”。有一次,她面对丈夫和于寡妇调情时大吵大闹,对她早已厌倦的印度老公乘机将她扫地出门。

接着是57岁的中药店老板窦葯房看上了她,他喜欢这个二十几岁充满青春活力成熟丰满的女人,按理说有过第一次的失败婚姻,霓喜应该总结经验教训,收敛缺点,加强学习了吧。遗憾的是,她很快勾搭上了伙计小崔,将其调情之能事发扬光大。老夫少妻,几年后窦老奄奄一息,临死前认真安排了霓喜的后半生。霓喜哪里想到,老头子活着对她千般好,死后却给她设个局。他离间了霓喜与小崔,窦家族人也将她赶了出去。“乡下出来的,还回乡下去!……她在人堆里打了个滚,可是一点人气也没沾。”

她现在31岁了,带着4个孩子,除了会说英语外别无所长。命运给了她第三次机会,让一个独居的英国工程师汤姆生迷上了这可怜之人。可是霓喜还是没有领悟生存之道,那就是:只有获得自身价值的增长,才能有更大的交换价值,某种意义上来说,人这样的生命体其实也是商品,也是遵从资本理论的。年老色衰的霓喜在多年后再次被出卖,“失去了从前吸引过他的那种悍然的美”。汤姆生回英国娶了新太太。而她除了带着2个印度孩子,2个中国孩子,1个英国孩子,一无所有……

从人生这个竞技场上来说,霓喜失败的原因无非是:在与三个男人的交往里,并没有获得自身价值的升级,于是一次又一次的成为了生活中的牺牲品。

时间管理理论要求我们优先做重要而紧急的事,通常我们都能做到。遇到紧急而不重要的事,我们通常迫于外界压力,花费大量时间去做。到了最后,我们几乎没有精力再去做那些看上去不紧急,却对人生十分重要的事情。

霓喜在生存危机时做了紧急而重要的事,那便是找到一个有钱男人。迫于压力,她又做了紧急但不重要的事,生孩子、逛街道、与其他太太们的无聊社交。真正能让她增值的管理家庭、陪伴孩子、帮助丈夫打理生意等等技能,她却一样不成。最终的她“体重增加,人渐渐的呆了”。

看看霓喜,想想我们自己何尝不是如此?面对工作与生活的步步紧逼,我们总是围着那些显得特别急迫的事情打转。而那些生命里十分重要,而当下仿佛并不紧急的事情,那些渴望读的经典书,那些计划和家人共渡的重要时刻,那些自己雄心勃勃要去征服的旅程,那些应该用尽全力去处理的一项工作。我们却再也没有精力去做,于是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生命里的琐碎终于形成我们得过且过的人生,它们就像满地的杂草。那些可以在草丛里长成大树的一切重要因素,被忽略、被放过。于是我们这些霓喜啊,手足无措,掉进一个接一个的连环套。

                            2017年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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