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最后一天,我拒绝想你

昙花选择了午夜,我住进你的长街。

2017/7/31   星期一  多云转晴

弱水河畔

今天是你的生日。

从很多年前写日记开始,就被告知,以“今天”二字开头,是最烂俗的日记体。可是,今夜,我不关心别的人类。心头早早地摆放着一个清单,正逐一被完成。

六点十分起床,需要比平日提前二十分钟。取出那件酒红色的亚麻长裙,穿在身上。戴上银色叶脉耳钉。听Kenny G 的萨克斯,每年只听一次的那一首。喝一次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曼特宁。坐在那道长廊尽头,望着最后的余晖落下西山。选择山里新生的素材,用柳叶瓶,插一次花。去后山走一走,在一路的三叶花里寻寻四叶的影子。在月色洒进院落的时候,读一读历久弥香的诗。

如果今夜还没过去,就在以上的九件事情中,随意地重复,直到零点到来。

这个清单已经走了好些年头,沉浸在每一件与你有关的事情,我甚至在无尽地应允中模糊了思念的定义。这一天,必须平安无事的过去。不能陷入狂乱,或者死一般的寂静。

你远去的这些年,除了给你写下一封又一封的信。每年的这一天,我都当作一件最为重大的事情,艰难地面对。

直到第三个年头,我终于毫无理由地过完了七月的最后一天。正是以上面出现的清单获得了某种久违的平静。自此每年的七月末,这样的一天,成了我一个人的仪式。

这是又一封不求寄出的信笺,多年之后,它会成为我的日记里,对这一天唯一的记忆。不意间出现的十件小事情,在后来的日子,理由越来越笃定。

起床的钟点,是和你一起预定的时间。你不在身边,我的清晨,每一天都刻意从六点三十分开始。与你预定的清晨一刻,每一天的黎明时分都是梦境。我希望它可以再久一点,又惶恐它太久了。二十分钟,刚刚好。

你在秋街的路口,多年之前,迎接我的到来。为了那天我身上酒红色的长裙,你把诗歌写满整个夏天。今天,我找不出比它更合适的了。

我在你的长街度过的第一个生日,你从后山采集到了弱水花的第三片叶子,为我做出了银色的耳钉,包含在其中的那枚血红叶仿佛得到了永生。关于第三片血红叶,在当地流传着一个朴素的传说:人死灯灭,血红伴生,那是魂魄得到了上天的恩赐和垂怜。

逢下雨的日子,你总会将阁楼里的唱片机,转到Kenny-G的《雨中曲》。舒缓的节奏,抑扬婉转。我们没有太多的话,只是透过八角的天窗,仰望着迷雾般的天空,洒下迷雾。这样的时刻,曼特宁是一定要有的。

自从你为我煮了一次曼特宁,我便对这种特殊的味道一见钟情。仿佛铭刻在了嗅觉神经的深处,等待随时被唤醒。你向来只喝黑咖啡,我却要准备少许糖浆,一小勺牛奶。不同的味蕾,碰撞出的,是一样的芬芳。

出了阁楼,连通院落的,是一段三面通透,一边傍着古旧石墙的长廊。每每循着石墙,从阁楼走到院落的这一段,总会想起《英国病人》里的女护士,在那座废弃的别墅一角,像一个空守悲伤的精灵。不知道是不是常常在长廊尽头的石凳上目睹夕阳逝去,平添了些许哀伤。你笑话我,说这一丝沉寂正好压一压我的疯癫劲儿。

折一些没有名字的野花草,放进苗条的柳叶瓶。我不需要它长长久久的鲜活,只要在这个夜晚结束之前,肆意地绽放。你送我《一日一花》,这些年,我都在荒野中,一 一呈现。你在我难以触及的远方,是否静静地看过?

三叶花一片片的,在合适的氛围开遍荒野。在那个时节,放逐自己,去满足内心对四叶草的执念。甚至成为情结一般的东西。我可以不用管你,但却能感受到跟随在身后的气息。

夜了,即便没有月色,我也是要默默仰望的。点一盏母亲保存下来的美孚灯,驱蚊,也带来烟火一般的光。照亮那本褶皱难以抚平的书,和那些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诗行。你安放在字里行间的表情,和没有说出的话,我越来越懂得了……

这样的信,写了七百多封 。此刻,它们一 一蹲在案头。我所有的倾诉,正陪伴着我,像曾经的你一样。

房间里的唱片机,又开始了那首属于夜晚的曲子。仿佛哭诉此时此刻,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可我,并不怪你。

吃晚饭的时候,母亲和我说了些你小时候的糗事。从阁楼外的阳台,讲到我们最爱的那一道迎接晨光和晚霞的长廊。那些我不曾知晓的过往,由母亲絮语而出,我看到了一个调皮的孩子,有着一些古怪而可爱的心思。

我也可以笑话你了,如果不是隔着比远方更远的距离。

七月的今天,终归一分一秒走进倒计时。阁楼外的老葡萄架,层层叠落,铺满小院的一角。葡萄长势不错,再过些日子,蜜蜂又该回来了。它们,从不缺席。

八月就要来了,明日,我会和昨天一样,成为一个失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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