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雨

窗外似乎在下雨，窸窸窣窣，循着湿哒哒的节奏，一刻也不停。几天来，我都是伴着雨声入睡，又伴着雨声醒来，这若有似无的声响似乎已经成为我生活的背景音。曾经很喜欢王世贞的“轻云入坐笼朱阁，小雨将歌逗画梁”，却没能寻到那种心境。倒是一首“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常在口边，越念越心凉，想来我的语文也只有初中水平罢了。

以前看过一本哲学书，作者在里面吐槽，他说普通人缺乏哲学修养，心绪容易受到天气影响，天晴了就高兴，天雨了就郁闷。我当时看了很惊讶，这不正说的是我吗？看来我的哲学修养很低啊！于是从那以后，我开始强迫自己不要受天气的左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大晴天尽量不高兴，大雨天一个人傻乐呵。这样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自己真的不再受天气的影响了，晴天雨天我都照样出门，来去自如。我暗自窃喜，自己终于有那么点哲学修养啦！

可谁知好景不长。有一次考试我没考好，背着沉重的书包回家，忽然下起了雨，看见路上有几个人跑了起来，庆幸自己带了伞。撑开伞走在路上，心里只想着考试卷，也没心思挑好路走。鞋子慢慢湿透了，裤脚也湿了一大片，啪的一脚踩入一个大水坑里，瞬间从脚底凉到后背，心情也愈发烦躁起来，真想甩开伞一路跑回家。那次之后，我开始反思自己为何会受下雨的影响。后来我发现，人们之所以不喜欢下雨，是因为下雨会影响正常的工作和出行，心情烦躁也是一种很正常的心理反应，因而也没必要刻意强求。当然，不可否认有些人的心态非常好，可以完全不受外物的影响。要达到这种高境界也非一天两天的事，像我那种所谓的修炼只能算是自欺欺人。

虽然我没能练成哲人的淡定心态，但我却因此养成了观雨的习惯。一到下雨天，我喜欢来到窗边，静静地看雨水落下。一滴一滴，一线一线，连成一片厚重的水幕。在泛着光的街道上，偶尔出现一两顶红色或蓝色的伞，在雨中缓行，像一朵湿透的娇艳的花，夺走了一整个世界的目光。如果你在雨夜中行走，看不见前路，只能从四面响起的万物上感受到雨的欢闹。头顶的伞被打得噼里啪啦直响，一两滴雨水顺着杆子淌到手心里，周遭一片嘈杂，你却能从身体里感受到自己，听到内心的声音。这时候有路过的车灯一扫而过，雨滴撞落大地，开出一万朵金花，这醉人的景象可以瞬间把你融化。

多少次我站在窗台，直视着雨，直视着对面雨雾笼罩的楼房，我会猜想那一扇扇窗户后面是否也有一双眼睛，此刻正盯着窗外。他是否也和我一样，会想到雨夜，想到车灯，想到伞中的世界？他是否也和我一样，会幻想在雨中脱光上衣，在雨中疯狂呐喊？他是否也和我一样，会希望有一天拉着心爱的姑娘在雨中奔跑，在雨中歌唱？他是否也和我一样，热爱雨天，热爱肆意飘洒，热爱小雨将歌逗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