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瓦哨
我几乎从不在自己的闲散文字中提及儿女情长,的确也是因为没什么好说的。面对内心的情感,我从来不敢多言,畏畏缩缩地将它摁在箱底,隔三差五就会去检查,看它是不是冒了个角出来,顺手再把它摁结实。就我这般态度,拼凑出来的文章顶多不过是重复前人说过的悲悲戚戚的情话,装模作样为别人的故事黯然神伤。
今天好像突然开了窍,意识到七年的时间已经够我编一个自己的故事了。看吧,我还是懦弱到不敢承认那就是我自己的经历,只道是“编”。说得顺理成章,这七年我也躲的顺理成章。
我几乎没有和身边人提起过七年前的那个男孩子,毕竟时间那么久远,我肯定都忘了,自觉理由天衣无缝,毕竟连自己都骗过了。
我花了七年的时间忙于活埋那些记忆,甚至不去计较挖哪里的土。我使劲把旁边的土挖着往上面盖,终于把上面盖严了。充满自豪感地一瞥,却发现侧边早已被我挖空,凼里露出了赤条条的往事。疲惫的我还是难逃把它重新拖出来的命运。
初二转学到了新的学校。本就矮,再加上略胖,除了皮肤白一点,几乎没有值得一提的,也难怪我到现在都不愿意翻看之前的照片。
明明一无是处,情窦却不合时宜地开了。说来也怪,家里没有电视,好奇借的一本言情小说《左耳》却怎么也看不懂,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笃定那种感情叫喜欢。可能在中规中矩的家庭长大,在心底里艳羡着他的玩世不恭。遇到他虽不至于让我的世界天崩地裂,但也至少是有一隅塌方。
印象中他好像总没有抬头挺胸地站好过,无论是老师面前还是体育课队里,他总是晃荡着半边腿,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可那时偏偏喜欢的就是这模样。
为了和他在路上“偶遇”,我总是恰到好处地把握着出门的时间,虽然他总是和他的哥们儿一起走,但我倔强地希冀能多看他一眼,即使我从来不敢和他打招呼。可能暗恋者总有着贼的心态,至于偷了什么始终不明。
随着夏季的到来,我背包里多了一个装满凉开水的饮料瓶。母亲穷苦日子过多了,在省吃俭用上很有一套。而周围的同学们兜里却多了几张零用钱,看到他们从商店里拎进来的花花绿绿的瓶子,我总闭着眼把凉开水当饮料喝。而他几乎整个夏天都在喝阿萨姆奶茶,专一的紧。至于这饮料的名字,还是我借着买笔芯的机会特意去冰柜里看的,手里攥着钱,那老板才不会显得不耐烦。
一年过去,又到了能喝阿萨姆奶茶的季节,可我还是一瓶都没喝过,我乖巧地不去向母亲要零花钱,只在脑海里想象着它的味道,我固执地觉得我当时想象出来的就是它的味道,酸涩绑口。
最终,毕业了我都没喝上。领了毕业证我就再没和同学们联系,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把日子过得与世隔绝,以至于毕业后的几天同学聚会都没有人联系得到我。所幸后来被一个同学拉进了班级群,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看到他的名字,我的眼睛还是被扎了一下。
寻了个机会我特意买了一瓶阿萨姆奶茶尝了尝,嗯,原来是这个味道。那这么多年过去,他喝的也是这个味道吗?意识到自己开始念及他,我又提起了铁锹,慌乱地挖着土往记忆上盖,却弄巧成拙地放生了,之后不时都承受着它的反噬。
去年寒假回家,偶然的机会碰到咖啡店里的他,眉眼如初,我愣愣地站在玻璃外看着他,却在他不经意抬起头的时候落荒而逃。
我总装作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开导着这个,宽慰着那个,最后却凌迟了年少的自己。
最后,我还是没有拗过那个奄奄一息的自己,鼓起勇气告诉了他我年少的情意。他好像不再那么桀骜,多了一分温润,让我没有那么难堪。
后来提起我在某某店外看见了他,他说其实还有一只狗,但我只顾着看他,分不出半点精力看旁的。我也对他坦言了,好像不用再遮遮掩掩,小心翼翼。
当提及同学少年时,我给他了一张现在的照片,有些尴尬地说我还是那么胖。他却很正经地说我那时不胖,原来我从那个时候就没有放过自己,扭曲了那段记忆。
七年的时光,我从没有打听过他的消息,就像真的忘干净了。他和我大概说了下七年间的经历,坦然中却也有一丝悔意,高一离开学校当了兵,之后就再没碰过课本。仿佛轻描淡写的提起,他想读建筑学,室内的也好,下辈子吧。唯一一次他连着说了好几句,我看出他的失落,可我除了沉默找不到任何合适的回应。
放下手机的那一刻我才感觉到这十八年第一次活明白。我没有继续放线纠缠,只是想好好的打个结。内心凝固的地方又开始软化,我曾把他缠成木乃伊放在心里,不时膈应着自己。
如今我给了自己一个轮回,心里还是稳妥地装着他,好在那里已经有草原了,不会委屈着他,也不再别着自己。
这才意识到年少糟践了不少东西,阿萨姆奶茶哪里酸涩难入口。即便了解了它的真实味道,我也几乎没再碰过它。
——写给CS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