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春天,在成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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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的春天,在成都。要问为什么去成都,也许我只能说出一些直接性的原因,却说不出潜在的原因。潜在的原因很多时候是事后才去分析、抽绎出来的,很难保证是确保其正确性。当年阅读易中天《读城记》,被他经验中的成都吸引了。悠闲、节奏慢、美食、摆龙门阵、川剧,与之对应的茶馆、饭馆、端坐在大街上边做生意边看报纸的小贩。顿时神往意驰。还有如此神经松软、悠然自在的城市?我往这个信息贴上了羡慕的标签,然后存放在记忆之中。几年后的去年,是这个隐藏在记忆子宫中的信息终于想看看阳光,还是被我的冲动兴致随手钓起来的呢?也许,这个往事信息可以算是潜在原因吧。而直接原因呢,我也说不清楚了。我是什么时候在网页上了解到翟永明开了个叫“白夜”的酒吧,什么时候了解到成都有好几个艺术村?记不清楚了。记忆即使有编号,就像书架上的书号,估计现在我也找不到了。往事其实充满了规模不同的裂缝,每每让前往追寻的灵魂摔倒乃至坠落。

        把话头拉了回来。简而言之,去成都,是为了一次艺术朝拜之旅。浓园国际艺术村,西村艺术村,北村艺术村,白夜酒吧,都在计划之中。在本子上记了地址,记了具体公交路线。没有细想去拜访谁,而只是想去看看,或者说,期待着能看到艺术们都在专注地创作或相互交流、探讨,而我则可以在旁悄悄地聆听来自于艺术的芳香。

        事实证明,当初我的想法很天真。因为目的地离我暂住的川大路途较远,我不得不放弃西村艺术村和北村艺术村。浓园国际艺术村也颇费周折才找到。现代化的艺术村。一部分是一层的,一部分是小别墅。竹林、花草、树林穿插于房子之间,也许是因为栽种时间不长,都疏落落,叶子也是老皱干巴,而且蒙上了一层灰尘。经过小别墅,只是让视线越过院子的门扫视下别墅的外貌。敬而远之。雅致而又着实富丽的小别墅。别墅本身是财富赤裸裸的展览,即使是不崇富之人,也会不自觉地感到某种明朗的距离。在这距离中间即散发着一种类似于畏惧、惊叹的东西。就像每个人面对着一大堆闪闪发光的黄金时一样。而当小别墅作为建筑而设计独特,且里面恰好住着艺术家,一种敬意便好自然而然地渗入到畏惧中去而转化成敬畏。当然,小别墅里面住的是否是真正的艺术家,这个我并不知道。

        小别墅很多都是院门紧闭,不便打扰。或者说,不敢打扰。于是我便向一片小平房靠近。但令我失望的是,很多小平房虽然都名曰某某或某某某艺术工作室,但实际上,工作室里只有不断地飘落并堆积在桌面、椅子、画布、地板上的灰尘,长期居住的只有寂静,而艺术家却不见踪影。有一些工作室门上的锁,已经被锈啃食得失去了结实而光滑的皮肤。我像个小偷一样偷窥着工作室里面的景象,长而宽阔的工作台,墨砚或者油彩砚台,躺在砚台上的油画笔或者墨笔,已经挂起来的墨画、书法、油画,立在地上的雕塑品,给人一种纯洁感的卷起来的画布或宣纸,还有手提电脑、精致的工艺品、茶具等。不由感叹,那里的艺术家似乎都很有钱。

        终于见到了开着门的平房艺术家工作室。进去一看,发现是一对画国画的艺术家夫妇。男的在画国画,女的在练书法。得到他们的应允后,我开始了观看他们或躺着或挂着的国画。但实际上,我没有掌握任何关于鉴赏的国画的知识与方法。单凭自己的感受力,只能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淡烟轻雾是淡烟轻雾,画面整体的布局与墨色的浓淡也不懂鉴赏。说实话,我感到一点意思都没有。云山,雾山,清流,孤舟,钓翁,疏林,不是清气贯穿我的肺腑,而是蒸馏水掠过我的喉咙。是我已经失去了传统文化艺术的基因,还是鉴赏知识短缺及感受能力差所致?没通电,不感应,于是我看到自己的感受力像晾晒在门前的腊肉那样,在风中在时间中逐渐干瘦。艺术家夫妇俩人有问有答,然而语速舒缓、音量低,似乎对话其实可有可无。对话,似乎仅仅是为了给安静配上一个音符。而我没法听到这个音符。于是我便悄然离开了。印象中,那男画家其实有一大串头衔,只是我都忘记了。或者说,我一般懒得记这种头衔。

        进入一个女画家的艺术工作室。工作室非常宽敞,三面的墙壁上整齐地挂着许多她的作品。记得她那种画好像叫意象画。各种颜色的线条,像游移的蛇,像怒放的枝叶,像逶迤而又倔强的山路,或交织纠缠,或各奔东西,或向上喷发而成抛物线,或向下流淌成一声叹息。或浅淡的鹅黄与芽绿释放一种恬静、清爽、超然,或浓重的朱红与大紫渲染出某种旺盛的激动、血性的气质……实际上我看不懂。经女画家提示后,我才有了朦胧的感受。至于我接收到多少发自那些画的隐秘的信息,破解了多少情感的密码,只有天知道吧。女画家正在作画,不能打扰她太多。看了挺久,没什么收获。感受力就像块石头,渗不进水。此时,女画家的丈夫请我喝茶。不推却,入座。女画家的丈夫肥头肥脑,像上了发条一样神经质地摇摇摆摆。再看看清丽的女画家,一种鲜明的对比在我脑海中碰撞成一声感叹。他开始介绍茶的品种与价格,询问我喝了的感觉。那种清醇的感觉又如何能够说得出来?

        我正在努力用语言把那种感觉钓起来时,他告诉我,刚才喝的那种茶两万块一斤。我掂量着,刚才我是不是喝掉了几百块钱。这么一掂量,早把那些感觉吓跑了。于是我瞎说,很清爽甘醇。他似乎挺满意,或者说不在意,继续说他的茶经。我问他,墙壁上那些画怎么鉴赏。他说,我不懂,你得问她。于是我去问她。她把一把杂志递给我,上面有一篇是对她的采访后记。拿过来看,看得糊里糊涂。只记得文章说她的画描摹或传达的是人内心的气质、性格、精神等。用她的话,则是能量。看来,能量这个词很流行。在我看来,这个词也无非一个引申词、别名、比喻词、遮盖着幌子的词,假若它是用来描述灵魂的情与思释放出来的磁场。但似乎很多人都喜欢用别名,引申名。盖因别名、引申名显得神秘不可测,于是说者也神秘不可测了。女画家问我来自哪里,是不是学美术的。我说来自广东,是学文学的。她有点惊讶,说难得有这份心。

          我没说什么。有朝拜艺术的心,但却感受不到艺术或找不到艺术时,还有什么好说。

         辞别女画家和其丈夫,前往四川美术馆。步行,很远,路上有许多桃花。已成尘都的成都,很多景物都覆盖了一层灰黑黯淡的尘,似乎都已干枯死气,这让我心情低落压抑,了无兴致。中午的阳光猛烈起来,干渴得很难受,走得也累。我考虑着是否应该放弃。尘土飞扬的街道,灰黑黑的公车来来往往,最终我还是狠起心来继续走下去。在一个简陋得不像样的小食店吃了碗面,填饱了肚子,灌足了水分,积累了力气,又继续前行。

         那天,四川美术馆展出的只是一些水彩简笔画。认真看了很久,一无所获。也许,我只会对油画有些感觉。色彩繁富鲜明、构图明晰、画象夸张变形,这些直观的印象才能被我的感受力吸收消化。在由许多纸牌一样的墙壁分隔开来的展览室里晃来晃去,看完了最后一幅画。我就像来时那样,灵魂没有添上任何颜色,又悄然离开。展览室外有个小公园,我在那里休息。几只孔雀在棚室里百无聊赖,羽毛的颜色黯淡枯干,尾部的羽毛脱落了许多,但见白色的羽根赤裸着,看着都感觉不舒服。

        第二天去白夜酒吧,听了生平第一次现场爵士乐会,见了诗人翟永明,听了她的诗朗诵。终于感到空气有了艺术的味道。关于此情此景,在《爵士乐之夜》一文中有所记录。虽然我依然感觉空气中的艺术味道不够浓、不够纯,并且夹杂着商业的塑料,不无遗憾,但我还能够企求什么呢?创造艺术者、献身艺术者不在,艺术的商人、嫖客与强盗、骗子太多。我所抱的,只是一个艺术朝拜者的迂腐信仰与敬慕。今天,我明白,这种信仰与敬慕其实不用寻找现实中的附着点。只要有碟子,有画册,有书籍,我就与艺术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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