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罗伊胡思乱想能不能借助干冰试一试的时候，预警系统响了起来，这一声在穿梭漆黑太空漫长驾机过程中犹如突来的惊雷。
“X轴4点，Y8点，Z1点方向，距离50，速度20。”预警机在播报同时罗伊戴上头盔，不明物体位置已经显示在全息头盔的视界上。
“各就位，四三三、四三三搭配。注意这不是演习。强调这不是演习。”巴利尔下命令的声调和平时演习时没有变化。
全息雷达图上已经显示出两组敌机的接近路径。
“距射线武器接触时间三分钟。两组按路线散开，预警机核对敌方机型。”
罗伊的头盔降下遮罩，完全封住眼睛。第三飞行员帮他们调整姿势，系紧两人飞行服，把他们在位置上固定好。
“我先接入了。”罗伊带着兴奋说。
副驾驶里兹一句话不说，控制着战机跟随二组移动。战机保持在一个迎敌平面上，保持好相互距离。没几秒，罗伊哼起了歌。
三副仔细监控着设备，低声提醒：“不要亢奋，集中注意力。”
“我很期待。”罗伊轻松的回答。
三副墨林检查主副驾座位后面，头盔千丝万缕接进去的设备，固定妥当，要能抵抗战机机动时的离心惯性。
“百分之八十激活。”三副报告。
“来啦，”罗伊欢快的笑和驾驶室的气氛、色调和凉空气格格不入。
漫长空间奔袭任务，迁跃带来的身体伤病和异样使得真正的遇敌而不仅仅枯燥的模拟成为日复一日中的亮点。
“就绪。三、二……”墨林倒数，踹壁飘回两人中间另一面墙上自己的位置。狭小的桶状驾驶舱最后另一面墙壁上狭小的舷窗正对着三副位置。
罗伊止住自己哼唧的调调，咬紧牙托，按驾驶训练要求放好舌头。
“……一，接通。”墨林在虚拟视界上双手一攥下达命令。巨大的精神交错感如醍醐灌顶般灌入罗伊脑海；他像癫痫发作一样脑袋摇摆，手脚也跟着抽搐。
墨林定睛关注着他生理的状态，而里兹无暇左顾右盼，手动操作战机编队。
频道里传来预警机报告，信息也显示在里兹视野上。两架庭级微航母。这很可能意味着他们可能接近敌人的采矿基地了。
里兹在全息头盔屏幕上看到另一架战机，突然略微脱离二组编队，做了一个华丽的翻滚机动，然后又瞬间稳定住机身。
“浦伯又来劲了。”里兹心想。这时，他屏幕上显示出罗伊接管战机操控的提示。
“雕虫小技。”罗伊活了过来，大声说话同时让战机飞快的做了一个滚筒动作。“唔，今天感觉格外好。”
“神经浸染率正常，反馈速率正常。二副接入。”
其他战机纷纷做了做摇摆等姿势，说明已经全部接入成功。巴利尔的战机最后一个做了摇摆。岁月减缓了他接入的速度。
巴利尔在频道里动员和提醒：“记住对付无人机的战术，破坏他们的隐身，那时候它们就是光着腚了。保持思维流畅。想要你的战机越变越强，就好好打。”
里兹经过短暂的身体震颤也接入成功，他在战斗中将负责光束炮，虽然战机火控很迅捷，但按设计必须由人来触发。墨林从上面看着他们脸——监视两位驾驶员和战斗期间的战机设备是他的职责——不无羡慕的，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驾驶战机自由穿梭翱翔的日子，而雷霆（禽行）战机这种东西已经和他驾驶过战机差得非常遥远。
墨林检查正副驾驶的神经与战机在互动中均未出现负面迹象，设备的监控显示侵染率还在升高，这时操控起来就像是他们自己的手脚一样。
预警机已经根据航母释放无人机时热能反应和雷达数据，详实的预测那些隐藏在黑暗里快速接近的无人机位置。
“一号预测区域释放‘显影剂’。”巴利尔一声令下，所有战机投放热力附着弹。
“两组按顺序进行诱饵伪装，各组自检热磁静默水平。静默开始。”预警机在巴利尔下达命令时释放电磁干扰。
战机按编组顺序，在机身外释放一个不反光的电磁伪装，关闭所有对外联络，关闭所有辅助装置消除热源，然后战机悄然与伪装脱离，靠最小量变轨喷射，悄然变轨慢慢的从伪装身边飘走，彻底没入黑暗太空的底噪中。
“全机静默检查完毕，五秒后进入中断通讯。注意按顺序开火。”巴利尔发出最后的命令也关闭了所有发射信号，进行伪装置换。
罗伊透过战机视觉，犹如自己飘在太空，周围漆黑一片，万籁俱寂，没有敌机也看不到僚机，周边空间里只有诱饵，前方空间只有“显影剂”在慢慢飘散。寂静时分驾驶舱里只隐隐听到战机血脉的运转声，加重周围太空的黑暗和未知。罗伊“转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只看到战机的轮廓示意线，战机的感知整合成他的视野。他按训练那样，让自己彻底放松，没有实体的感觉像是一个纯粹精灵飘荡在太空里。
里兹大气不敢喘的漂着，等着敌人显身时间长得已经让人心里打鼓。他和罗伊彼此看不见，眼前只有漆黑一片，雷达上一片涟漪也没有。
墨林监看着两个驾驶，低声说：“调整呼吸，里兹。”
“按预测它们该露头了。”罗伊小声的不耐烦的叨叨。
“那是预测。”里兹说，“万一他们质量分离变轨呢。”
罗伊机匀速的一点点漂着离开伪装，在两条轨道上越漂越远。
“一点亮没有真该死。”
墨林劝罗伊：“保持心态，主驾。轻松点反应能更快。”
“咱们得憋到第三批才能开火。我现在心头又麻又乱。”
“你可以预想动作。”
“脑袋里早就准备好，”罗伊说着把五套规避动作显示给墨林，“你挑个最帅的。”
突然罗伊和里兹看到，一组诱饵爆炸和对面开火热源同时一闪而过，几乎同时第一批两架先头战机瞬间向光束源头回射两道光线一闪而过，并立刻射击完成后发散干扰碎片，掩护变轨动作，防止对手猜透轨迹。
“没中。”罗伊咬着牙说。
“太远了，躲开了。”里兹看着战机预测的敌机变轨，那轨道线越来越淡，代表着预测准确的概率大幅降低。
敌人没有后续追着射击。这个距离他们只是在试探。周围又恢复漆黑无声，罗伊也不说话了瞪着对手潜伏的那片黑暗。
罗伊是第三批，如果没有新的对手暴露，他不能做任何动作。他紧张的盯着，靠战机感觉着周围漆黑填满的空间，如果上来就被意外扫到就太背了。他想自己人品不可能那么差。又是沉默，无人机群经常采用牺牲一两机的试探战术。那束光是穿“显影剂”而来，但是罗伊从来不敢太相信预警机，他一向信自己直觉，他喜欢靠直觉行动并更喜欢直觉应验后的快感。
“显影剂”云中终于有反应，罗伊和里兹紧张得准备好，但是有反应的东西似云似雾般从“显影云”里冒出来，密密麻麻的连成片。有两架战机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原因先后射击。
里兹嘴一撇，未确定时开火太冒然。不过那一片碎片中无人还击。
机群相互接近后终有一方能首先发觉对方战机位置。可能是敌机的碎片，按概率显示成大小不同的点占满了罗伊和里兹眼前，罗伊神经操控直接关掉那些低概率标识，但是碎片依然是连绵的分布。
“乱成一团，什么规律都没有。”罗伊咒骂了一句。
我们预警机一定能先抓住对手尾巴先开火，他鼓励自己同时却也感到不确定的动摇。如果对方从原来战果中针对性的进化降低了隐身水平，那么像这样受制于预测模型，局面就变得太危险了。
“调整呼吸。”墨林密切观察他们的激素水平上升，神经反应更加激烈，低声安抚，唯恐惊扰他们，“集中精神，和战机思维同调。”
墨林心中知晓，预警机在漫天碎片中确定随波逐流的碎片非常困难，再接近，开火后成功躲避回击的概率将降得越来越低。
对方是认准有数量优势，想跟他们对子到最后吧。不知道在其他战机内部情况，墨林感到战机出航来气氛从未如此令人窒息。
“桐齐那帮该吓尿了吧，要被发现首先就是他们预警机。”罗伊沉着脸低声的逗趣无人理睬，也无法缓解气氛。
墨林同时静静的监视着战机，其内部似乎也变得异样，似乎在进行某种自我调节，改变新陈代谢，各离子浓度漂移。墨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驾驶员的精神状态影响了战机机体性能。从偏远秘密的基地集结开始到这场流放式的任务，谁也没向他们解释过，谁也说不清战机里面那些错综的生物机体结构，谁也没跟他说太多监视的内容，只是按少量的情况投放调整药物来调节驾驶员和机体。其余他们只说喂好它们，它们能自愈。
战队里岁数最大参加过格利泽772奔袭战的卯承顿也说不清，巴利尔也说不知道，或者他只是不愿说或不能说。为什么那帮害怕被异人类同化的住在核心圈的星盟星主们会留存这批野兽样让人琢磨不透的战机呢？墨林对战斗无能为力，头脑便胡思乱想。
“里兹，冲过来那一大片，你……你有看到什么隔一阵微微泛绿吗？”
“我不确定……”里兹迟疑。
“你也看到了？”
“什么东西？”墨林问他们。
“又来了，关掉其他碎片显示仔细看。”罗伊说着把自己视觉转换图传给墨林。
图片黑寂的空间背景上，有些许绿色的痕迹。墨林知道这只是大概的模样，在罗伊脑海里的样子更立体鲜活。里兹专注的看而避免使自己的视觉错误：“我也看到，绿色的，一个亮起，然后其他也亮起。”
看起来是种阵型，墨林盯着几个叠加在一起的图，看起来是每个都被包藏在碎片中央。
“就是它们那些虫子机。”罗伊说。
里兹提出反驳：“无法确定，如果只是成像的噪点和经过的高能粒子呢。”
“可要是它们呢。你非得等肉搏被他们追着屁股咬吗？”
“刚才有人开火他们也没还击，他们不会因为你一个人开火而齐射的，我们在阵型外围。开火我能躲开。”
“好吧，试试，那你得快。”
“破纪录进回毫秒级给你看看。”
“等下一波绿色出来……”里兹说着伸胳膊张开双手，这是他开火时习惯，“我就开火。不能拖进近战。”
“过会儿再近扫射被燎到都吃不消了。”
“放心，我已经活动开了。”罗伊说。
“再给我们点儿反应剂。”里兹说。
墨林默默操作完，并给他们光束震荡蓄能增加了百分之二十。
“好好，就得来电等带劲的，”里兹说。“要是那玩意起码给它烫个坑。”
“来了，最右边闪了。”罗伊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