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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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_槐荫愚叟

       古老的大榕树下,已经站满了焦急的人们 ,他们或三人一伙、五人一群的议论纷纷。他们都是和我一样在对面这个板式家私厂上班的员工,由於年前老板携款跑了。剩余的货单一周前已经干完,开工这半月来,讨要货款的供应商已是门庭若市,厂里的经理和厂长也当面鼓、对面锣的对着干起来。他们的矛头是最后这批单的加工费。经理是老板从家乡台南请来的一个干瘦的大学生,厂长是一个十分精明的广西汉孑,别看他的个头不高,可是满脑孑都坏水。年前的时候他把厂里的骨干悄悄都换上他的老乡和亲信,厂里的工友们背地都叫皇协军,这一周来没活可干的人们像无头的苍蝇。打了卡之后就三人一群,五人一伙的聚在一起或下象棋,或斗地主,或天文地理的侃大山。也有几个心机強的人默默留意那些供应商的言淡举止来预测厂里的未来。厂里現在欠供应商的货款大概有八百多元。也有两家供应商想接手这个厂,但因为债务的事宜昨天谈崩了。富有小诸葛之称的仓库管理员老晓和保安队长唐乐色昨天下班时就通知大家说今天镇劳动站和区法院以及派岀所要来处理厂子的关闭事宜,要请大家都不得缺席。自从厂里停工后,经理本人想吞了给供应商津伟厂的加工费,可是被老谋深算的厂长看得死死的,无从下手,前天下午在保安队长的怂拥下几个平时受经理迫害较深的毛头小伙子,也找岔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平时他驾驶的东风小康也让保安队长唐乐色私底下把钔匙拔了,轮胎的气也放了,挨了打的经理灰溜溜的跑了,身后留下工友们一阵开心的笑声。 

       正在叽叽叽喳喳的人群登时静下来。都不约而同的朝公路那端覌看,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由远而近徐徐停了下來,从车上陆续下来了几个大沿帽。“大沿帽。两头翘。吃了原告,吃被告。原告被告同时吃。谁的肉嫩谁后笑。”人群后面不知是谁轻声的叨咕着。人们的目光都在搜索着?是谁在说话。走在最后面的那个小个孑法官狠狠的瞪了眼聚焦的人群。随即头也不回的大摇大摆的进了厂区。 

      “法院是来查封评估财产的。那几个最大的债权高昨天谈垮了,厂长昨个儿下午已经决定走司法程序。今天凤城法院来封厂。劳动站也来。他们要给我们一个说法的。”保安队长在人群中神釆飞扬的说。

      “唐乐色!你说说我们的工资和赔偿款能不能得到手?”人群中几个女工心中没底的问保安队长。

      “能,能。只要大家团结一心能领到钱,我唐乐色愿意领着大家干!” 

       我笑了笑。对着这群无知的人们,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无知善良的社会弱势啊,当刁钻古怪的人们把你卖了,你还会帮他的数钞票呢。之后还会不断的向他们说谢谢,谢谢,谢谢啊! 

       “ 老韦你说说我们現在的前景怎样?你整天上网,又是文学群名人。懂得的多。”大家异口同声的说道,大的伙都把目光聚到我这里。

       我的心有点慌了,因为我已经咨询了我的司法界朋友,像我们这样盲目的瞎搞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但是一周前开始消极讨薪的时候我就和大家说过这样不行,肓目的信任某个供应高,或者某个人,是不行的。人天生的本性就是自私,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我们即然想得到自己的权益应该去争取,在必须的时侯也可以给政府做奌良好表现,这样的话政府处理的快些。可是让某个念头冲昏了头脑的人们根本听不进去一开始我说的话,現在事局发展到如今,我们又能怎样呢? 

       我笑了笑清了清嗓子说"現在我们的情形就如同上案被捆的猪,以前有能力和机会努力时,没有努力争取。現在唯一能做到的是争取死的风光。" 

       “死韦火。什么叫死的风光?”厂花阿娇冋道:“老娘在这里苦苦干了八年,难道他们一分钱就不赔吗?”

       "人家XX厂上个·月也是老板跑了,我的一个老乡在那里做了三年.赔了一万元."小辣椒大着嗓冂吆喝着,“如果他们不赔,有种的就给我一块截汽车去。”

       我再一次看了看这群即单纯而又无知的工友,他们真的太可怜了。可怜的真的令我有奌想嘲一笑他们。

       “大家現在一定冷静,現在劳动局已经来了,我们只有被动等他们解决,这个时候再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我想一会他们会让我们选代表去讨论的,我们一定派上能说会道,普通说的好的去和他们交涉。尽量维护我们的权益。”

       “选你,我们选你当代表,外围的男子们大声叫着。”

       “我们从这片也选你。”小辣椒大声喊叫。

       我摇了摇头笑着说:“恐怕这样不好吧?!我的普通话不行,再说啦……我人微言轻,还是找个一言九鼎的主那样机率会高些。事后也不会遭人抱怨。”

       我的话还设说完,厂长领着劳动局的工作人员从办公室走过来。其中的一位岁月比较大的干咳了两声说:“大家静一下,我说两句。根据当前的情况老板跑了,供应商讨债的成群,刚才黄厂长也说了供应商的债款大约有九百万,可是刚才法院的人员说厂子里的设备只能估四五十万元。你们的工资也算结清了,欠你们的只有赔偿金,你们的工龄我也大概看了下粗略的算了一下。大慨需要三十五万左右。那吧你们自已选五个代表到办公室再细谈谈你们具体的条件”。

       那人话没说完,唐乐色就高声的毛遂自荐说:“我去。叫上老晓还有老韦!“这时,人群中高声喊到“老韦,老韦懂得这个!”

       我无奈的点了点头。哎!在当今这个社会懂点法律又有啥用呢?又能有几个老板依法办事呢。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些腰缠万贯的大爷,用成捆成捆的毛老头就能把所谓的法律,正义摆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榕树下这群可怜的人们,眼巴巴的久久等待所谓的厂长刚刚上宿舍三楼去了。大约有两颗烟的时候,厂长从三楼宿舍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他的两个同胞兄弟,样品室主任搅屎棍贴皮部经理大黄牛?他们的后面是封边部经理笑牛。他们是皇协军的主要人物。来到人群时,厂长大声喊到。“唐乐色,金华你们俩也过去吧,领会一下精神,替大家传个话,”

       五个代表随着厂长走进了办公室。大家都在悄悄私俉,任凭他们怎样解读,可是也读不懂黄瓜条玩的啥孑猫腻。老晓大声的骂娘,我也不屑的望着他说;“咋啦老晓,再有几分钟你就解放了。不能坚持一下啊?”

       "你,……老兄你怎样说话?难道你是未卜先知?我们真的……?”老哓睁大的双眼似乎已经代替了后面的话.

       我点了点头,"等上半个小时就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悄悄地从人们身边滑过,四十多等待命运主宰的可伶虫们或坐或站.或一个人默默抽烟,或三两人团坐成圈,整个空间静得令人可怕,许是惊碎他们的梦似的。

       过了大概有半个钟左右,厂长领着他们五个人垂头丧气的走出了办公室,人们情不自禁的围了上去。看了看心急如火的人们,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因为从他们的表情上我己经读懂了一切。

       “黄厂长,你说说我们…怎么样?”厂花阿娇边说边朝这边走来。

        厂长用眼看了一下这些可怜的人,是的这些工友多数都是自己的手下和老乡亲戚,有个别几个还是厂里的”开国元勋“呢。他清了清噪子说:“厂子己经到了这种地步大家也都看到了,一开始我就说过要和大家一起战斗的,今天劳动站来了,刚才在上面人家把我们当前的情况分析了一下。因为我们上月的工资已经到手了,老板現在只欠我们赔偿金,赔偿金呢不同与工人的工资,如果是欠薪,劳动局和派出所,以及街道办可以联合起来作主,先无条件的发给我们,可是現在是赔偿金问题,法院说先让我们交等量时保证金,等拍卖了机器之后再按百分比分给我们。”

       人群中开坮议论起来,有说东的,有说西的更多的是骂娘出气的。

       物料员金华接着说:“法院的人说,先让我们交我们赔偿金的等量保险金,等法院把机器拍卖之后再与供应商们按百分比分这三十五万。……”

       “死金华,你绕来绕去,把人都绕迷了,你干脆说奌实际的。直接的,”厂花阿娇在一旁存不住气了,高声的打破了寂静。

       是啊,你们干脆说点实在的,到底我们是否能得到钱。你们谈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大黄牛从外围走进來说:“刚才他俩说的是法院的人的原话,我给大家用数字说一下。我们这么多的人合计拿出三十五万的保险金交于法院。等法院把机器拍卖后我们再得三十五万的二十二分之一大约就是一万五左右吧。我们呢再分这一万五千元,”

       怎么是这样?你们五个人的嘴都贴上胶布了。小辣椒大声说,她老公用力的拉了拉她。示意她别出风头。“怕什么,老娘就是说,去了不发言,充什么人物啊?”

       一开始大家选老韦和老晓,可是就有那么些人削尖了头朝里挤,硬装大头蒜。埋怨声,讽刺声此起彼伏。厂长和大黄牛耷拉着脸悄悄的走了。唐乐色也低着头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法院的人开始贴封条了,一张张封条好像撕挍着我的口。已经走上二楼的厂长黄瓜条突然转过头对唐乐色说“把鱼池里的鱼分给大家吧。两奌钟之前所有住厂人员全部出厂。”

       鱼池里原本有一百多尾鱼,金鱼草鱼鯉鱼…老板是个喜欢养鱼的人据说鱼他最丰的时候价值十多万,这几天有头有脸的供应商捞走了不少,工友们都不敢说什么,现在一听说分鱼,都一拥而上,都抱着阿Q的思想,捞到一点是一点。

       水池里的水很快放完了,肥硕的鱼儿在池塘里乱窜乱崩,欢腾死了。此时此刻,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些频临挣扎的鱼儿多么像三天前的我们啊!正处在生死边缘却一奌也不知道。还一个劲的尽情表演。

       达州仁把两条长长的草鱼递给我:“韦老弟,走吧,人都走了。”

       我接过鱼看着空空的鱼池,心中一阵阵心酸,要知道这鱼儿在往常都是老板的心尖,他自己也不舍得吃上一条。可是……。转过头看見大门口那张醒目法院封条。还有陆陆续续提着垂死捶死挣扎的鱼儿离开的人们。我喃喃的自语道,“散了,破产了,惠乔彻底消失了。”

       这个世界,一种生存方式的开始不容易,结束也从来不经意,丢了,散了,一个群体的生存方式就此被散乱,是啊!一切就这样的打散。记得一位伟人曾说过:工人阶级就是一盘散沙,一阵风过后什么都不存在了。

       我提着手里工友们打来的两条鱼,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这是老板对我们最后的补偿,还好有补偿。“赔偿”在心里干瘪的扭成一团,在这个炎热的下午宣告失败。自己像丢了马的士兵一样,踱着沉重的步子往家里走去。

                                                                           【旧文:2013-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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